小林柚子默默收拾着茶杯走向厨房水槽，小林女士跟到料理台的另一侧，轻声问：“柚子，你自己……想去吗？”


    柚子埋着头，用力搓洗那个已经被洗了无数遍的杯子，声音闷闷地混着水声传来：“想。”


    小林女士先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沉默下来。


    空气变得凝滞，小林柚子只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像是她鼓噪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那个温柔而清晰声音说：“……是吗？那就去吧。”


    “诶？”小林柚子猛地抬起头，水珠从指尖低落，眼中满是惊讶和不敢置信，“妈妈——你答应了？”


    “是啊。”小林女士眨眨眼，促狭道，“不开心吗？”


    “开心！可是——”小林柚子顾不上擦手，她几步绕过料理台扑进母亲怀里，紧紧抱住她，“可是夜蛾老师说……战斗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同意。”


    “因为柚子已经一脚踏进那个世界了吧？”小林女士回抱住女儿，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勺，“就算我不同意，以你的性子，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偷偷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对不对？既然如此，不如去正规的学校，至少……他们会根据你的能力来安排任务，还会给你安排搭档。”


    “前几天妈妈不在家，你在咖啡店打工还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小林女士的声音低了下来，她顿了顿，却话锋一转，“不过……开心吗？和伙伴一起打败‘怪物’的感觉？”


    跟完全不管家里事情的前夫不同，小林女士一直都知道女儿的特殊。她见过从女儿手掌心散出的粉色光芒，也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存在‘怪物’。


    但她只是普通人。


    有些事情，她没办法陪女儿一起面对；有些情绪，也注定是她给予不了的。


    她知道，柚子一直以来都很孤独。


    小林柚子把脸深深埋进母亲温暖的怀抱，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开心！”


    小林女士笑了，笑容如同春日暖阳，声音轻柔：“那就去完成你的使命吧！魔法少女~小柚子酱~”


    “呜呜呜——妈妈！”


    ——


    小林女士点头应允后，后续的事情便顺畅起来。


    小林柚子先是回到原来的学校办理退学手续，顺带与同学们道别。值得庆幸的是，转学过来才半个月，加上课余时间几乎都泡在打工上，她还没来得及交到知心朋友。


    此刻离开，反倒省却了不少离愁别绪。


    另一边，小林柚子主动联系了夜蛾正道。高专那边也同步启动了她的插班生申请流程。


    以及——


    “大功告成！”


    小林柚子满意地看着自己花费好几天心血绘制的校服设计图，郑重其事地将设计稿拍照，连同自己的身材数据都发给了高专的后勤老师。


    “柚子，收拾得怎么样了？”小林女士倚在女儿敞开的房门口往里望，“后天一早可就要出发了哦。”


    “都收拾好啦！”小林柚子将设计图纸和昨天刚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仔细收进背包，灵巧地绕过地上敞开的行李箱，几步蹦到门口，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啊啦~”小林女士话中带笑，“事到临头，又后悔了吗？”


    “才没有后悔！”只是……有点舍不得妈妈而已。


    “去吧，这边的邻居们都很好相处，妈妈也在宠物店找了份帮忙的工作，别太担心。”


    “嗯！”


    ——


    出发日的清晨。


    朝阳初升，小林柚子拖着行李箱，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在小林女士温暖目光的注视下，坐上了前往车站的公交车。


    一路上，兴奋感如同气泡般不断涌上。高专会是什么样子呢？新同学都好相处吗？五条君和夏油君会跟我一个班吗？


    可惜此刻无人跟她分享这份雀跃。


    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小林柚子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但是那念头太快她来不及抓住：“总觉得……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是什么来着？”


    ——


    东京高专一年级教室。


    趁着夜蛾老师还没来，家入硝子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吞云吐雾。她的视线透过轻薄的白烟，漫不经心地扫过无精打采趴在桌上的少年，最后定格在白发少年脸上。


    “五条，夏油这两天怎么了？”她朝那边抬抬下巴，“肉眼可见得焦虑呢。”


    “不是什么大事，失恋而已。”五条悟头也不抬，手指在游戏机上翻飞，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真的假的？”家入硝子挑了挑眉，随即嗤笑一声，“信你才有鬼。”她压根就没把五条悟的话当真。


    “我说——不要当着面编排我。”夏油杰直起身，手机被他按灭收进了口袋里，“接下去是体术课吧？我们为什么要来教室？”


    家入硝子耸耸肩，熟练地朝窗外抖了抖烟灰：“不知道，夜蛾老师让我通知你们下午先来教室，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信息不发出去嘛？杰。”五条悟似乎是又打通了一关，游戏机发出一阵欢快的旋律，“已经一周多了吧？小柚子还没给你发消息？”


    家入硝子好奇歪头：“？”谁？


    “嗯。”夏油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掩饰心里的失落，“不来也好，平静的生活或许更适合她。”


    听到这里，硝子恍然：“啊，是在说上周末你们和夜蛾老师一起遇到的那个粉发女孩子吗？听说是可以让食物变得超级美味的术式呢……”


    不来了吗？那确实有点可惜。家入硝子又吐出一口烟，就连她都难得有点失望呢。——班里多一个女孩子，不管从哪方面想都很棒吧？


    正这么想着，教室外走廊传来熟悉的沉重脚步声。


    家入硝子眼疾手快地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迅速挥手驱散周遭的烟雾。


    夜蛾正道推门而入，敏锐的鼻子立刻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烟味，锐利的目光直射窗边的家入硝子。


    硝子立刻抬头望天花板，假装研究天花板上的纹路。


    夜蛾正道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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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叹了口气：“硝子，教室禁烟。悟，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他的目光又转向夏油杰，“杰——”


    难得在这种时刻被点名，夏油杰微微一愣：“是？”


    “你和悟，去走廊尽头的杂物间般一套桌椅过来。”夜蛾正道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硝子去卫生间打点水，把桌椅擦一擦。一会儿会有一位新同学加入你们。”


    一股莫名的心绪随着夜蛾正道的话慢慢爬上夏油杰的心头，一瞬间就冲散了多日来的阴霾。


    五条悟适时凑过来，一把勾住挚友的脖子就往教室外拖：“走了，杰！去给新同学搬桌椅吧。”


    “悟……混蛋！别拽我！”


    ——


    直到站在教师门外，小林柚子才如遭雷击般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当初答应夏油君要尽快给他发消息的！


    结果忙着办手续、收拾行李，竟然完全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小林柚子：“……”


    现在好好道歉……应该来得及吧？


    “柚子，怎么了？”夜蛾正道打开门，就见新收的学生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要不是辅助监督发信息过来说人已经送到教室门口了，他都要以为小林柚子还没到呢。


    小林柚子慌忙摇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抬脚迈入教室。


    她脸上挂着笑容，心中默念准备好的台词：“大家好，我叫……”


    “？”


    想象中应该坐了几十号人的热闹教室，被眼前近乎空旷的景象击碎。偌大的空间里，只在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四套桌椅，其中一个位置还是空的。


    那个空着的位置……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夜蛾正道见她卡壳，疑惑道：“怎么了？”这孩子不像是会怯场到说不出话的性格啊？


    “老师……”小林柚子一时语塞，手指下意识指向坐在前排的夏油杰，又移向他旁边的五条悟，“他们告诉我……这里聚集了全国各地来的咒术师。”


    话一出口，看着眼前这‘全国’的规模，柚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细若蚊呐。


    全国各地的咒术师这一点应该没毛病，但是……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以她十几年才遇到寥寥几个‘同类’的经验来看，咒术师这个群体基数……恐怕本就少得可怜。


    “噗——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再也憋不住，拍桌发出惊天爆笑。


    一旁的夏油杰则朝柚子投来一个带着明显心虚和歉意的学校荣。


    小林柚子：“……”


    被……被骗了？被骗了！？


    两分钟后，在巨大的认知冲击下勉强回神的小林柚子，还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她的自我介绍。


    在全班（加上老师一共四个人）稀稀拉拉却透着真诚的掌声中，她脚步发飘地坐到了专门为她准备的座位上。


    窗外微风略过，卷得床边的树杈来回晃动，落在桌上的树影跟着交错闪动。小林柚子忍不住摸了摸跳得略快的心脏。——全新的生活，真的要开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