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中行驶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时，小林柚子早已倚着车窗，沉入了浅眠。


    所幸辅助监督冬马佑车技娴熟，除了驶离高专那段略显颠簸的山路，一路都平稳顺畅。


    “明天早上再去？”夏油杰眉头紧锁，目光扫过眼前灯火通明却透着冷清的旅店大厅，锐利的视线转向冬马佑，“我以为，夜蛾老师大半夜让您送我们过来，现场情况应该很紧急。”


    任务资料早在‘教室团建’结束后就被夜蛾正道传给了他们，从资料末尾的时间戳判断，这是一个刚发布不久的任务。资料只提及了地点和咒灵的等级，其他信息都特别模糊，这和平时的任务资料内容有特别明显的出入。


    而夜蛾老师要求他们即刻出发，显然掌握了资料之外的紧急情报。


    冬马佑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是这样的……这次的地点是刚被弃用的医院，据情报显示，医院里的人都已经搬入了新院区，发现咒灵之后，‘窗’的人也已经封锁了那片区域……”


    要是情况真的跟他说的一样的话，夜蛾老师没理由让他们连夜出发。


    想起离开前夜蛾老师对他的暗示，夏油杰不由追问：“没有普通人被困在里面？”


    冬马佑：“……” 他陷入了沉默。


    “冬马先生？”夏油杰的声音冷了几分。


    冬马佑面露苦笑，艰难地开口：“有……有几名医生返回取资料……但失联已经超过半天了……恐怕……凶多吉少。”


    夏油杰的眼神瞬间结冰：“这是总监部的意思？就因为判断他们‘凶多吉少’，所以让我们不必着急，可以等到天亮？！”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冬马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但沉默就等于是默认。


    靠着车门睡觉终究不如床铺安稳，小林柚子睡得并不沉。夏油杰与冬马佑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飘入耳中，她眼睫颤动，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朦胧间瞥见两人都站在车外，小林柚子混沌的大脑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散无踪。


    “夏油，冬马先生，怎么不叫醒我？”她迅速抓起放在身侧的魔棒，利落地钻出车门，背包则被她随意地甩回了后座，“我准备好了，现在出发？”


    夏油杰闻声转头，脸上的寒意稍敛，但依旧严肃：“小林，现场有被困的普通人，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时间紧迫的原因。


    小林柚子神色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好，那我们快出发！”话音刚落，她已快步上前。


    就在夏油杰抬手召唤出虹龙咒灵的瞬间，小林柚子默契地纵身跃上那庞大的龙脊。同时，她手中的魔棒亮起柔和的粉光，一道凝练的咒力光束精准射出，没入虹龙的身躯。


    “极速！”


    夏油杰的手也几乎在同一时刻稳稳按上柚子的肩膀，预判了接下来的冲击。


    “吼——！”


    加持了‘极速’状态的虹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般轰然弹射升空！仅仅数秒，便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彻底消失在冬马佑惊愕的视线和沉沉的夜幕之中。


    ——


    百丰综合性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这家医院凭借出色的运营和多年积攒的良好口碑，赚的盆满钵满。几年前，管理层大手一挥，在更繁华的地段斥资兴建了新院区，最近正在进行全院搬迁。


    渡边礼惠是百丰的妇产科医生，因为有几份重要的文件遗落在了旧院区的办公室，就和其他几个同样需要回来拿东西的同事一起返往，搬迁的疲惫笼罩着每个人。


    “真是累死了，跑这么多趟。”一位男同事嘟囔着，加快脚步朝玻璃大门外走去——接送他们的大巴就停在那里，他想先上车抢占个好位置。


    另一位同事刚好从拐角走出，碰见了抱着文件的渡边礼惠：“渡边医生，您就只有这么点东西要带走吗？”


    渡边礼惠朝他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


    “嘭！！！”


    一声沉闷却震人心魄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医院前厅炸开，那声音并不尖锐，却像重锤般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猩红血雨，混杂着破碎的组织碎块，劈头盖脸地从搬空洒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玻璃大门的方向。


    “诶？大……大田？”


    刚才还在抱怨疲惫的大田医生——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地炸开的、仍在冒着蒸腾白气的粘稠鲜血和零散尸块，高温炙烤着它们，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这地狱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将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几秒后，便是混乱的爆发。


    “啊————！！！”


    刺耳的尖叫声撕裂了死寂。


    有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身下迅速洇开一滩水渍。


    还有人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彻底昏死过去。


    渡边礼惠离得最近，腥热粘稠的液体溅了她满身满脸，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那片狼藉之上，靠近大门的位置，一个模糊的血色鬼影幽幽悬浮着。


    那影子仅有五岁孩童般大小，轮廓扭曲不定形，仿佛由不断沸腾、蠕动的粘稠血液包裹而成。它静静地‘望’着下方恐慌的人群，粘稠滚烫的血珠不断从它身上低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片又一片刺目的红。


    “呲啦——”


    那是——


    渡边礼惠猛地想起家人偶尔在饭桌上谈论起的事情，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那些咒术师说，偶尔有些人快死的时候，是能看见咒灵的。]


    快死……


    快死的时候……


    或许是渡边礼惠的目光太过惊骇，又或是她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恐惧感太过浓郁，那个模糊的血影在她眼中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甚至能看清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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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头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两个深不见底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漆黑空洞。


    一直悬浮不动的鬼影，倏地将那两个空洞‘转向’了她。


    “！！”


    渡边礼惠心脏骤停，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那血影竟朝她诡异地歪了歪头，紧接着，原本平滑涌动的血帘表面，突兀地扭曲，撕裂开来。形成了一张咧开的布满猩红獠牙的巨口，獠牙缝隙间，还粘黏着令人作呕的肉沫。


    一股远超之前，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在前厅轰然爆发，渡边礼惠捂着翻腾的胃部干呕起来，剧烈的生理反应反而强行拉回了她一丝理智。


    “跑……”她嘶哑地挤出声音，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嘶喊：“跑啊！！别去门口！往后面跑！”她拔腿就向医院深处狂奔，脚步踉跄却带着求生的本能。一边跑，她一遍颤抖着掏出手机，手指僵硬地拨打着家人的号码。


    “哥……哥！咒灵……医院有咒灵！救……”电话刚接通，求救的话语才喊出半句，通话便被强行掐断。渡边礼惠绝望地看向屏幕——信号格诡异地归零。


    “渡边！”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是刚才和她搭话的同事。只见他正咬着牙，吃力地试图背起一个昏迷不醒的同事。


    渡边礼惠咬紧牙关，强压下恐惧，转身飞奔回去帮忙。两人合力架起昏迷者，渡边礼惠匆匆回头瞥了一眼——


    那个恐怖的血影正缓缓地，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飘荡过来，滴落的血液在地面留下蜿蜒的暗红色痕迹。


    速度不算快……只要一直跑，也许……也许能撑到救援赶到！渡边礼惠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同事一起拼命向医院深处逃去。


    ——


    “夏油同学！小林同学！你们终于来了！”井上川一隶属于“窗”的下属分支，也是偶尔为夜蛾正道提供情报的人员之一。


    夏油杰在乘虹龙赶来的途中已与夜蛾通过电话，了解了部分内情。他朝井上川一沉稳地点点头：“井上先生，我们随时可以进去。”


    青灰色的“帐”早已笼罩整座废弃医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求救信号是下午四点多接到的，‘帐’在接近五点布下。咒力检测强度为二级，确认有13名普通人被困。目前里面情况不明，两位请务必小心！”井上川一快速交代关键信息。


    “明白，我们会尽全力救人。”夏油杰郑重回应。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言。井上川一目送两人身影没入“帐”的范围，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眉宇间笼罩着忧虑——距离那位大人物的女儿发出求救信号，已过去将近七个小时。


    “……”他默默叼起一根烟，双手无意识地举过头顶，合成一个祈祷的手势。


    消息明明五点就递到了总监部，夜蛾先生那边却……据说还是开车来的，路上整整三个多小时……


    “唉——”


    一声轻叹，袅袅白烟自指尖升起，融入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