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王承恩来了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拜见大人!”
睢州卫指挥使司那间签押房内,高杰和李成栋二人忐忑不安的看着陈明遇。
此时的陈明遇独自立在窗边,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和死寂的城垣,高宏图那封泣血求援信化成的灰烬,仿佛还带着一丝焦糊味,粘附在冰冷的空气里,也粘附在他心头。
案几上,那卷明黄的圣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末路,丧师失地,罪无可赦,缇骑锁拿。
高杰脸色倒也平静,可问题是李成栋有些心虚,因为自从陈明遇打败了李自成,夺回睢阳立下赫赫战功,李成栋本想跟着陈明遇升官发财,可问题是,他没有等到升官发财,反而等到了河南按察司的缇骑,河南都指挥使司的兵马。
这些兵马来睢州是要抓捕陈明遇的,虽然李成栋知道陈明遇是被冤枉的,可问题是,这年头,被冤死的人还少了?
且不说崇祯二年被冤杀的东江军总兵、左军都督、平虏将军毛文龙,山东总兵张可大,登莱巡抚孙元化,哪一个不是冤死的?
眼看着陈明遇这艘破船要沉了,李成栋就非常着急,这段时间,他开始在睢阳军陕西籍的老兵或军官中搞串联,试图想趁朝廷再次派兵镇压睢阳军的时候反正,获得大功。
只是非常可惜,陈明遇是依靠兵变起家的,他在睢阳中早就防着下面的军官,造他的反,在睢阳军与其他各军不同,设立了军法队和各级监军。
陕西籍的老兵有人在搞串联,陈明遇早就通过赵德胜接到消息,以前的时候,他搞不清后世原因,就想借着准备硬化陕西籍的士兵,事实上陈明遇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等此间事了,在全军中搞联谊,以睢阳卫河南籍的军户女子,与陕西籍的老兵联姻,结婚成家,让他们把心留在睢州……
陈明遇虽然是军阀,可问题是,他做不到成为一个冷血的军阀,每当陈明遇闭上眼睛,眼前却是睢州城破那日,地狱般的画卷在脑海中轰然展开。
睢阳书院青石台阶上漫溢的、粘稠发黑的血泊,妇孺老幼被驱赶在一起,像待宰的羔羊,惊恐绝望的哭喊被淹没在流寇狰狞的狂笑和刀锋破骨的闷响里。
富户们被按在冰冷的石桌上,屠刀下头颅滚落,死不瞑目的眼睛瞪视着苍天;更深处,是那个被强行撬开嘴巴的父亲,喉中发出嗬嗬”的怪响……张献忠那双平静得近乎虚无、却又深藏着最极致残忍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无法抑制的灼痛,瞬间贯穿了陈明遇的四肢百骸,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那层坚冰般的平静终于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近乎实质的赤红血光!
那是睢州城万千冤魂的注视,是无数被碾碎的妇孺老幼无声的控诉!他可以无视高宏图的哀求,可以嘲讽朝廷的昏聩,可以冷对自身的绝境……
但他无法坐视归德府,成为第二个睢州!无法坐视那城中的万千生灵,再经历一次他亲眼见证、刻骨铭心的炼狱!
张献忠的屠刀一旦落下,绝不会因城池不同而有丝毫怜悯!
“来人,击鼓!”
陈明遇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亲兵哨长张石头道:“聚将!”
张石头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不敢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跟随陈明遇最久,深知这位主将心性已冷如寒铁,此刻这声聚将,如同久旱惊雷!他没有任何迟疑,猛地抱拳,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遵命!”
张石头转身如旋风般冲出签押房。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聚将鼓声,如同垂死巨兽复苏的心跳,骤然撕裂了睢州城死寂的苍穹!
鼓点砸在残破的城砖上,砸在每一个蜷缩在寒冷与恐惧中的睢州军民心头,也砸向了东南方向那片即将被血火吞噬的天空!
如果是其他明军,四千人马,差不多是一个卫的兵马,想要完成集结,一天算是不错的,哪怕是精锐边军,也需要一个时辰,然而,睢阳军仅仅用了一刻钟时间。
睢阳军的一个骑兵团,两个步兵团,八个局,加上直属部队,四千余人全部集结,其中包括两千三百余名老兵(包括陕西籍七百余人,五百余名轻伤兵归队)。
陈明遇的目光缓缓扫过厅下这一张张熟悉而沧桑的面孔,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鼓舞士气的许诺。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直接切入骨髓:“张献忠,在永城龙岗,全歼了山东朱大典派来抢功的一万两千山东军。”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军官们眼中瞬间燃起怒火,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荒谬感淹没,一万两千人,至少两个卫的山东兵,就这么没了?那刚刚在归德府外被他们拼死啃掉几块肉的张献忠,岂不是更凶了?
“现在!”
陈明遇的声音没有起伏:“张献忠裹挟着山东军的甲仗粮草,收拢了溃兵,掉头杀向归德府,归德府城,危在旦夕。归德知府高宏图,派人来求援了。”
这句话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厅内瞬间响起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语。
“求援?”
方思明愤愤地道:“他们还有脸求援?早干嘛去了!”
“当初我们阳固血战,在睢州拼命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王铁柱不忿地道:“现在想起我们了?我们睢州军的兄弟命贱?”
“朝廷的圣旨……大人您……”
陈国栋的声音带着悲愤和不解:“大人!您拿了按察司的人……只怕朝廷……缇骑已在路上!我们……”
“归德府……有归德卫,我们这点人,这点伤兵去归德,不是送死吗?值吗?!”
值吗?这两个字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坎上。所有人都看向陈明遇,包括刚刚燃起希望的张明远与张石头,他们眼神里也充满了挣扎。
陈明遇缓缓抬起手,指向睢州城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如同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直接响起:“本官站在这里,能闻到睢州城地下渗出来的血腥味。能听到街道石阶上,血水漫过青石的汩汩声。能看见那些被驱赶在一起的老人、孩子、女人……他们临死前的眼睛。”
陈明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张献忠!他破了归德城,会做什么?你们告诉我!他会做什么?”
所有人都想起了睢州城破后的惨状,那噩梦般的场景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他会屠城!”
陈明遇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斩钉截铁:“他会像对待睢州一样,把归德府城变成另一个地狱!那里的血,会比睢州流得更多!那里的冤魂,会比睢州哭得更惨!而我们,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值不值?”
陈明遇的声音仿佛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睢州的血,还没冷透!现在,又一座城,几十万条命,要被人像猪羊一样拖到张献忠的屠刀下!我们不去挡,谁去挡?等着开封的官老爷?等着左良玉?还是等着紫禁城里,那些发下圣旨要锁拿我陈明遇进京问罪的衮衮诸公?”
“我陈明遇,是死是剐,自有去处!但今日,我不管什么圣旨!不管什么前程!更不管他高宏图是死是活!”
陈明遇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睢阳军将士心头:“我只知道,张献忠的刀,要砍向归德府的百姓!睢州的血,不能白流!我们手里的刀,还没断!我,要去归德!去挡住那把刀,不怕死的,跟我走!怕死的,留下守睢州!我陈明遇,绝无二话!”
陈国栋第一个站出来:“走,跟大人走!”
当年,努尔哈赤攻占沈阳,取得浑河战役胜利以后,开始屠杀辽东百姓,他们这些出身东江军的辽东百姓,也是上天无门,朝廷不管他们,官府不管他们,只有毛文龙站了出来,带着他们在乱世中杀出一条路。
现在陈明遇也站了出来,他们不为朝廷,不为官府,只有归德府乡亲,只为那些无辜的百姓 。
“走!”
高杰第二个拔出腰刀,刀锋直指屋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眼珠子赤红:“跟着大人!杀张献忠!为睢州报仇!”
高杰文化知识不高,但听过戏文和话本,他知道一件事,三国时期的吕布,因为降了丁原,后改投董卓,朝秦暮楚,被人称为三姓家奴。
他高杰,背叛了李自成在先,流寇那边他肯定回不去了,他非常清楚李自成的为人,他敢投流寇,没有人敢收他,更为关键的是,陈明遇对他不错,他要是背叛陈明遇,就像三姓家奴吕布一样。
“杀张献忠!为睢州报仇!”
王铁柱也站了出来,短暂的死寂后,火山轰然爆发!
所有的犹豫、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更强烈的悲愤和血性点燃!
那些疲惫带伤的军官,如同受伤的猛兽,发出震天的咆哮!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对张献忠刻骨的仇恨,彻底淹没了对朝廷旨意的恐惧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
“杀!”
“报仇!”
“跟大人走!”
牛金星其实在看到陈明遇主动要救援归德府城的时候,就明白了陈明遇的用意,这与陈明遇当初赈济来自豫西的流民一样,他在养望。
陈明遇在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陈明遇淡淡地道:“赵德胜!”
“卑职在!”
“睢州本官交给你了,你带新兵团守好睢州!”
“大人放心!”
睢州残破的西门,在初春惨淡的晨光下缓缓开启,没有旌旗招展,没有号角齐鸣,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沉寂。
一支沉默的军队,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缓缓开出城门。
袁枢搀扶着袁可立老迈的身影,望着陈明遇的背影,望着这支与他纠缠甚深的军队,他现在反而有些看不透陈明遇了。
就在这支沉默的死亡军团即将全部开出城门之际,两队快马,如同两道诡异的影子,一前一后,踏着官道上薄薄的积雪,从睢州城不同的方向,几乎同时疾驰而至!
马蹄声打破了送行人群的悲戚和军队的沉寂。
前面一骑,是个精瘦的中年文士,面白无须,穿着看似普通却质地精良的深蓝色绸缎棉袍,外面罩着玄色狐裘披风,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久居人上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勒马停在城门不远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队伍最前方的陈明遇,朗声道:“前面可是睢阳卫陈明遇陈指挥?”
陈明遇微微一愣:“在下正是陈明遇,不知阁下是……”
“咱家……有要事相告!”
对方虽未明言身份,但那声咱家的自称,已足以让有心人心中剧震!
袁可立心中巨震,自称咱家的……难道是宫里的人?他们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
“陈指挥,能不能上前一步说话?”
陈明遇有些疑惑,这名面白无须的微胖中年男子,嗓音非常怪异,怎么形容呢,如同……陈明遇似乎想起了,咱们是太监的自称。
他身后的人虽然便装打扮,可是他们脚上的靴子,却代表着他们是官府中人,身上的官味太浓了。
“大人,对方似乎是锦衣卫!”
张明远压低声音道:“身穿麒麟服,至少是锦衣卫高层!”
或许是看出了陈明遇的迟疑,为首的宦官上前道:“咱家王承恩,你可能没有听过咱家的名字……”
“王承恩?”
陈明遇心中巨震,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过王承恩的名字,这可是唯一一个陪着崇祯皇帝走到最后的宦官,也是大明王朝忠臣的代表。
只是非常可惜,他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是顶替了曹化淳,在崇祯十一年至崇祯十二年以后,才登上权力的舞台。
陈明遇非常疑惑:“他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