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万灵为茧 众生为渡

作品:《我和神君的社死情缘 沙雕

    未来天帝是在行使他的权力,比如,无情。


    我的念力缓缓靠近蚂蚱儿子,看着它弱小无害的熟睡样子,一时心软,拦在谢烬洄的念力之前。


    “嘘,一会儿轻点儿,别吵到它。”


    谢烬洄淡淡地说:“鸢姀会是个温柔的好娘亲。


    但现在,我们唯有靠近它,占据它,利用它,才能……”


    我识趣得躲开。


    “我知道。”我说。


    蚂蚱儿子很乖,即便在回溯它记忆的仙力流里,它似乎也对我们的接近有了亲切反应。


    它没有惊醒,没有移动。


    体内的灵核像是它的心脏,又像是随时吞噬它的棺椁。


    它是个生机无限却从出生开始就命悬一线的无知孩儿。


    水神怪物看中我变蚂蚱时,随身自带的灵气。


    因为这个缘故,怪物捉住我还有谢蚂蚱,造出了无辜的小蚂蚱。


    我从来都不认为它算是我亲生的孩子,哪怕是它的母亲身体,也不过是我随手变出的一只玩具。


    但就在此刻,我和谢烬洄的仙力像银针一般刺入它,引导念力进入它体内的时候。


    我既然感到它疼得颤抖,也隐约看到它梦里的六足欢快地抓挠。


    它猛地一跳,跳到了爹娘身旁,一起飞向麦田,飞向蓝天,飞向一朵似笑非笑的云团。


    云团变成了它们的笑脸。


    暗暗告诫自己:鸢姀神女,莫要太多情。


    我当紧紧跟随前方那位果敢决绝,在涉及天地苍生时,可以一心不乱,连自己儿子身体都洞穿的谢神君。


    谢烬洄的念力在前方畅行无阻,就像他料想那样,蚂蚱儿子允许我们靠近是因为我们是它爹娘。


    而怪物设置的灵线不对我们设防,也是这个原因。


    通过儿子的身体,飞过它细小触须管道,我们总算是进入了那条,还饱含着原始仙界神力的灵线内部。


    在这里无论施法,还是查探,甚至幻化出真身。


    对于仙界也好,怪物也罢,他们只会当作是寻常变化。


    我与谢烬洄的念力再度合二为一,他说他要在这条线上,将其他线的信息引入。


    谢烬洄觉得,怪物的法力必是由点及面,而后扩散到天地各处。


    所有的怪物之力都是一脉相通,之后纵横施展。


    实情如他所想,他将仙力微尘伪装成蚂蚱儿子的灵力。


    就在这些冒充怪物的灵力缠裹在其他灵线上时,我觉得,我的眼睛犹如两粒种子般,轰然爆裂。


    我的眼前,飞速漫延出盘根错节,枝叶繁茂的枝形脉络。


    怪物的法力线,在天地间各界内外的隐秘之地,冒出地气一样的朦胧雾色。


    它们彼此感应,交错着影响气候,地貌,生灵康健。


    甚至,随心变幻四季,胡乱改写凡人命途生死。


    怪物之力,井然有序,处处分布,压覆在众生之上,犹如错乱的疑云。


    我纳闷,为何仙界群仙全都看不见,唯有进入这乱局的祸患源头,才显现出来。


    不禁心生寒意,那水形怪物,怎会有迷障苍生的能力?


    谢烬洄也发出感叹。


    “此物的爪牙,早已伏脉千里。


    可惜,我眼中所见,还是他未曾得逞以先的情景。


    如今,圣晟天帝和天下的联系所在,已然全部被他置换。


    我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都在哪儿。”


    我感受到谢烬洄一瞬的灰心颓丧。


    想要从天下分野殿,拿到天下分布图,知晓天帝秘而不宣的所有秘密。


    除非,成为天帝。


    谢烬洄虽说是未来天帝,但横在路中间的假圣晟天帝,又怎会将他的作为暴露出来?


    我终于肯承认,圣晟天帝被取代了,但我仍旧不认为他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可能就在那具仙体的心底,如同蚂蚱儿子那样沉睡。


    也可能被关在什么地方,早晚会有破局而出的声响……


    我愿意为圣晟天帝想出无数个他还在的可能。


    但亲眼看见沉睡在天下各处,取代原本镇守神兽的灵物们沉睡的安宁模样……


    这种沉静如干枯麦秆的场景,令我不寒而栗。


    这些麦秆,静静存在,运行,但突然某一日来临。


    它就暴露出它徒有其表的虚相,轻轻一捻就碎了。


    沉睡的灵物都是幼态的宝宝,有人类的婴孩儿,鬼结合的魍魉,野象宝宝,蝴蝶的卵……


    也有草叶上两滴露水的结晶,有花粉,有果子,有昆虫,有飞禽,还有不知怎么生下的石头蛋……


    谢烬洄思索须臾,下了结论。


    “怪物聪慧,他知道天帝绑定众生是以无形运行造化之力。


    他便反其道而行,以有形众生最具灵性子嗣为灵器,占据,取代每一处绑定之地。


    从而,自创路径。


    真就瞒天过海,坐上了仙界至尊宝座。”


    圣晟天帝奉献自身,保全众生,担负病魔痛楚。


    而这怪物,他干的是什么,以苍生为棋子反将天帝一军。


    我听出谢烬洄的语气里,竟有股赞赏意味,不免心里闷闷。


    “谢烬洄,怪物说圣晟天帝戕害骨肉,先不论缘由。


    他呢,他置苍生不顾,倾覆虐杀多少生命才达到目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欣赏你他?”


    谢烬洄呵呵笑出声,他这次没急着哄我,而是专注的画出一道「万灵纳来符」。


    书符的过程,谢烬洄解释说:“我欣赏他做什么?我明明是感谢他。”


    “感谢他?”我困惑发问。


    符咒书写大半,仙力从符文上放射出万缕丝绦般的光线。


    “鸢姀,怪物这件事他做得很好……”


    “好?”我自知谢烬洄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忍不住打断他,冒失道:“他桩桩件件干的都是恶事,你还说他干得好?”


    谢烬洄还在给符文拉扯出细细仙力灵光,光线彼此交错,如幽闭的黑井里投入太阳所有的光线。


    明亮,耀眼,却条条有它们的轨迹,错而不杂。


    “鸢姀,事本无善恶,受者方可说。”他含笑开口。


    这句话是在点拨我,对于我们神仙来说,最不该有的就是善恶之论。


    怪物说圣晟天帝戕害骨肉,我说怪物残害生灵,前者我不知真假,后者我虽亲眼所见。


    但将漫长光阴里的任意一段历史截取出来,评定善恶,这不是拥有同样漫长寿元的神仙该做的事。


    评定善恶的权利,归属承受苦难或恩赐的众生所有。


    他们才是直面惨淡和丰盈的真正主体,我们神仙的职责是,静观其变和维护天地长存。


    有时,甚至连天地秩序,都因每个世界的不同,而适时改变。


    神仙的有些作为,是为救世,但在受者众生感官看来,却与作恶的魔王一般无二。


    就好比,某一方水域里的鱼肉不再适合食用,于是就在水面上兴起无尽风浪。


    打鱼为生的世人怎会知道,若是他们吃了这里的鱼。


    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代,会变成弑杀成性,残害乡野的恶徒。


    在鱼货无收,风浪掀船的岁月里,出现一位带领他们下海,保佑他们风平浪静,继续打鱼的神人,这神人到底是善还是恶?


    我对谢烬洄说,这样的道理我明白,但怪物的行径已经到了要替天行道,铲除祸害的程度。


    “是啊,应当铲除。”谢烬洄回应我,“鸢姀,你别忘了,你夫君我现在,连那怪物势力范围有多大,咽喉在哪儿都没摸全呢。


    我得怎么铲除他,同归于尽啊?


    哈哈哈哈。”


    他说得如此轻松,我就知道他想到了办法,他自称夫君也只是唤醒我那颗又激进,暴躁的心。


    我一激动就沉不住气,但谢烬洄一宠我,我就心平气和,头脑也跟着转动起来。


    “谢烬洄,你画这「万灵纳来符」是想……”


    我顿了顿,整理好话语。


    “既然事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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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恶,怪物做得很好。


    谢烬洄你是要再反他的道行事,用这符咒绑住他的手脚?”


    我听见识海里发出啾啾两声隔空亲吻的声音。


    “我的夫人,当真聪明伶俐,可爱动人。”


    真中听,但我还是嗤了他。


    “谢烬洄,这办法是好,可你别忘了,你此刻能用符咒绑住这些灵力线,是因为我们在蚂蚱儿子的回忆流里。


    要是不在回忆里,而是在真正的此时此刻,你还能……”


    我质疑的声音渐渐变小,这种情况谢烬洄没有疏忽,他料到了,并且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直到成功才把蚂蚱儿子沉睡的画面,呈现在我眼中。


    我的视线里,有两只蚂蚱儿子,一只是过去的记忆,一只是现在的场景,它们全都在深渊底睡觉。


    谢烬洄的符光如丝,都悄悄系住了真实和回忆里的两百多条灵线。


    他没有拉紧,就让那些线虚虚又隐蔽地悬在虚空里。


    “鸢姀放心。”他说,“咱儿子无论在回忆里还是现实里,都接受了我们。


    所以,由它镇守的灵核,现在已经由我们控制主宰。


    鸢姀想想看,要是那假圣晟天帝胡作非为,咱们就使劲儿将符咒丝线用力一拉。


    保管他疼得比骨肉分离,神魂俱灭还要惨烈。”


    谢烬洄的心眼儿就没变过,坏起来不可描述。


    我知道这办法好,但它有两处致命伤。


    一是仅右边肩膀疼,能起到的杀伤力总归是太小。


    二来,就算是假天帝,他也是实打实绑定着这一带的生灵啊。


    下死手一拉,干坏事的假天帝只是疼一疼,那些牵连着的生灵,可是会送命啊。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招我不会用。”谢烬洄声音低沉地说。


    “鸢姀,其实我很想让这怪物尝一尝他加注在圣晟天帝身上的所有痛。”


    谢烬洄其实也动怒了。


    圣晟天帝宠爱他的程度,全仙界谁不知晓。


    他能保持冷静,步步为营,在千头万绪里找出,能让怪物受制于他的手段,我除了佩服他,都想拜他。


    我对他表达了我想拜他的敬意,他却说:“鸢姀只能拜我一次,我们将来成婚时,夫妻对拜那次。”


    谢烬洄将「万灵纳来符」一分而二,递给我的念力。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一瞬间懵住了,不敢相信,谢烬洄已经将我觉得只是肩膀疼,杀伤力不足的问题解决了。


    视线里两只蚂蚱儿子的背后,开始出现各种其他沉睡灵物的形象。


    不一会儿,眼前好似以过去,现在两只蚂蚱为根基,拔地而起两颗盛满灵物果子,硕果累累的大树。


    灵物果子们浅浅呼吸,深深睡眠,所有灵核的灵线竟全都暴露在我和谢烬洄眼前。


    “鸢姀,”他停顿半息,声音像落雪,“来,帮我一起绑。一根也别放过。”


    “……”


    “下手要轻。别绑死,也别惊醒……”他顿了一下。


    接着说:“他们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


    我知道他说别惊醒的是谁,就是那些,从诞生开始,既不知父母是谁,也从没为自己活过的灵物孩子们。


    我接过符咒丝线,依然万分不解。


    “谢烬洄,你是怎么做到的,蚂蚱儿子就罢了,怎么他们也任由你绑?”


    我和谢烬洄的丝线一一祭出,一根根,轻柔而小心,以可拉伸的死结,缚住了发光摇曳,属于怪物法力的灵线。


    绳结留有空隙,没有绑死任何一根,也没有放过一个。


    我希望永远到不了需要拉动丝线制敌的一天。


    但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即便我下手会带来无数生灵的劫难,我也会告诫自己。


    我乃鸢姀神女,毁灭与救赎,本是维护天地秩序,一体两面的事。


    然而,我在每一个绳结里留下一丝我的仙力,只希望扯断那一日,仙力可以化作载着众生脱离灾劫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