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郊区，海棠科技的厂房内。


    无尘实验室里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焊锡和设备散热的特殊味道。


    周济民，这个三十几岁、头发乱得像鸡窝的男人，正戴着厚厚的眼镜，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一小块黑色的方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站在他旁边的江帆，个子高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凑过去瞧了一眼，撇了撇嘴。


    “老周，就这么个指甲盖大的玩意儿，把你折腾得快升天了？”


    “你懂个屁！”周济民猛地抬头，激动得脸都涨红了。


    “这不是玩意儿！这是艺术！这是咱们华夏半导体的未来！我管它叫‘曙光一号’！咱们自个儿的第一块8位处理器芯片！”


    他把那块被他命名为“曙光一号”的芯片举到灯下，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江帆拿掉嘴里的烟，看着那块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光泽的小东西，一贯叛逆不羁的眼神里，也燃起了一簇火苗。他虽然嘴上爱抬杠，但心里明白这东西的分量。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老周，你说，要是把这玩意儿，用到咱们‘棠棣制药’的生产线上，搞个自动化控制，怎么样？”


    周济民愣住了，扶了扶眼镜，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自动化……控制？”


    “对啊。”江帆从他手里小心地捏过那块芯片，在指尖掂了掂。


    “你看，咱们自己有厂，自己有技术，自己搞出来的芯片，先用在自己的生产线上。一边测试性能，一边提高效率。这叫什么？这叫技术内循环。等咱们玩熟了，再拿出去，那就是降维打击！”


    周济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江帆，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被学校视为“刺头”的年轻人。


    一个庞大到令人心颤的科技帝国雏形，就在这间小小的实验室里，在两个怪才的几句对话中，悄然浮现。


    ……


    吉普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苏晚棠靠在后座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温润的翡翠胸针。


    “大小姐，去哪？”开车的秦铮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海棠科技。”苏晚棠睁开眼，眼底的柔软褪去，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果决。


    车子抵达厂房时，天色已经接近正午。


    苏晚棠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周济民和江帆就敲门进来了。


    “老板！”周济民把那个装着“曙光一号”的防静电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苏晚棠的办公桌上，激动得语无伦次。


    “成了！我们……我们把它搞出来了！”


    苏晚棠打开盒子，看着那块比后世粗糙了无数倍，却承载着一个国家科技起点的芯片，即便是她，心中也涌起一股难言的激荡。


    她抬眼看向面前两个风格迥异的天才。


    一个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眼里却有星辰大海。


    一个桀骜不驯，玩世不恭，脑子里却装着未来蓝图。


    都是她的人。


    “辛苦了。”苏晚棠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你们想要的，我都能给。我只要一个结果。”


    她看向江帆：“你刚才提的那个自动化生产线的想法，很好。我给你批钱，批人，要什么给什么，你放手去做。”


    江帆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得嘞！老板你瞧好吧！”


    打发走两个兴奋不已的技术宅，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晚棠看向一直肃立在旁的秦铮。


    “秦铮。”


    “在。”


    “从你那些退下来的兄弟里，挑几个人。”苏晚棠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我要去一趟港岛。”


    秦铮神色一凛。


    “要什么样的？”


    “身手最好的，嘴巴最严的。”苏晚棠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下来，“最好是……见过血，不怕死的。”


    秦铮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跟在苏晚棠身边这么久，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如此直白、如此充满杀气的话。


    他知道，港岛之行，绝不是老板口中说的“考察市场”那么简单。


    那将是一片真正的战场。


    “明白。”秦铮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走，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陆景琰推门进来，他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线条。他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看到秦铮也在，他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到苏晚棠身边，把网兜放在桌上。


    “中午了，先吃饭。王妈给你装了饭盒。”他拧开饭盒，饭菜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给你削个苹果？”


    他说话的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仿佛这里不是什么高科技工厂的办公室，而是他们自家的厨房。


    秦铮识趣地敬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苏晚棠看着他熟练地拿出小刀，低头认真削苹果的样子，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个男人，总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安抚她所有的焦躁。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前的那枚翡翠胸针上。


    冰凉的玉石，因为贴着身体，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


    董家……信物……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她脑中的所有迷雾。


    去港岛，她不只是白术，也不只是苏晚棠。


    她还可以是……别人。


    一个能让霍家忌惮，能让那些港岛老派势力接纳的身份。


    陆景琰削好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苏晚棠张嘴吃了，苹果清甜爽脆。


    她看着陆景琰，那双清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陆景琰，你说，咱们在港岛，唱一出大戏怎么样？”


    陆景琰喂苹果的动作停住，看着她眼里的光，就知道他这个媳妇儿，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了。


    他没问是什么戏，只是把剩下的苹果都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又纵容。


    “听你的。”


    苏晚棠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咔嚓作响。


    她的心里，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已经开始飞快地形成。


    霍家不是在港岛一手遮天吗？


    那些老派家族不是瞧不上他们这些新贵吗？


    那她就借着外婆董家的这股东风，给他们送去一个失散多年的“表小姐”。


    一出真假千金的大戏。


    她倒要看看，当一个顶着“董家后人”名头，手握巨额财富和顶尖科技，身后还站着华夏军方的人，空降到港岛那潭深水里。


    会搅起多大的浪，会淹死多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