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檐下。


    烛光。


    橙色的光晕将黎静思的脸庞映照得晦明不定。


    就在前不久，她和顾岚嫣同时听到了傀儡少女告知的消息。


    得知慕九思离开洪都学宫后，顾岚嫣很是担忧，当即便纵身飞往各处找寻她的踪迹。


    黎静思身为师尊，却表现得过分淡然。


    毕竟，慕九思为何突然离开洪都学宫，她自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几番试探之下，黎静思猜想如今的慕九思因为念及山河图之中的那一世情分，心中定然纠结困顿。


    而顾岚嫣也已经因为历练之时那个所谓的梦境，开始对慕九思心生嫌隙。


    黎静思笃定，自己再推波助澜一番，慕九思必然会与顾岚嫣决裂。


    而在一世情缘的影响之下，慕九思又岂能不会对自己心生爱慕。


    至于现在，最好还是让慕九思更加烦乱才好。


    就在黎静思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之时，夜空之上蓦然划过一道耀眼至极的光芒。


    黎静思定睛一瞧，竟然是慕九思和顾岚嫣。


    顾岚嫣竟然还是将慕九思寻了回来。


    黎静思见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毕竟两人经历这次离别，必然会因为心中愧疚，关系有所缓和。


    恰如黎静思所料那般，随着距离拉近，清晰可见两人乃是共乘一剑，举止颇为亲昵。


    黎静思眸子微微眯起，眼神透着几分冷冽。


    该死！


    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蓦地攥紧，却又很快松开。


    黎静思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


    如今慕九思和顾岚嫣关系缓和已成定局，接下来自己所需要做的是尽可能让慕九思继续顾及那一世的情缘。


    暗自做出决定后，黎静思露出如同往常一样的淡然神情。


    不多时，慕九思和顾岚嫣自半空之中稳稳落下。


    见到黎静思后，两人不约而同躬身行礼。


    “师傅。”


    黎静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慕九思轻声问道：


    “阿思，今日为何离开宗门？”


    慕九思含糊回道：


    “方才心绪不佳，于是想着四处走走，让师傅担心了。”


    黎静思自然明白她为何心绪不佳，也隐约猜到慕九思怕是十分不愿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可偏偏黎静思却又故意问道：


    “哦，心绪不佳？”


    “莫非是因为上次在山河图之中的历练？”


    黎静思本以为慕九思心中慌乱，甚至会随便扯个借口糊弄过去。


    哪知此刻的慕九思却是一反常态的抬眸直视着她。


    “是。”


    黎静思神情微微僵住一瞬，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依照之前的情况，慕九思哪里会敢于与自己对视。


    她如今怕的不是与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嘛？


    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当黎静思暗自惊疑不定之时，慕九思却是语气坚定接着说道：


    “历练之中发生了一些错误的事情。”


    “如今我已经想通。”


    “既然是错误的，那便不要多加理会。”


    “毕竟前尘已逝，来者可追。”


    黎静思何等心思，岂能不知慕九思话中有话。


    莫非她已经猜出了山河图之中一切的真相？


    这个念头才刚滋生，便立刻被黎静思暗自否认。


    慕九思心思断然不会这般缜密。


    她即便有所怀疑，也断然不会这般警告自己。


    她这是在向山河图之中的师尊道别。


    既然前世已过，她慕九思自然该喜欢其余人了！


    黎静思的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


    莫非自己付出一世努力，最终竟然成为落花流水？


    不！


    黎静思身为剑修，心性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即便到了此刻，她仍旧十分冷静。


    她隐约有种猜测，慕九思的心态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毕竟是发生了一些自己并不知晓的事情。


    非但这次慕九思离开洪都学宫，即便是上次七门会武，定然也是发生了许多慕九思刻意隐瞒的事情。


    慕九思心思更为谨慎，若是继续追问，怕是会令她们的关系越加疏远。


    想到此处，黎静思不觉将目光落在顾岚嫣身上。


    顾岚嫣察觉到黎静思的目光，有些茫然的冲着她眨了眨眼。


    黎静思暗自冷笑。


    真是自己的好徒儿。


    或许可以从她口中知道一些关键的消息。


    暗自做出决定后，黎静思冲着慕九思挥了挥手。


    “好啦，你在外边一整天，怕是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随后她又冲着顾岚嫣说道：


    “岚嫣，今日指点你的剑法，我改进了其中几招，你留下来，我且传授与你。”


    两个少女听罢，却是都没有应声，而是望向彼此。


    眼神交流片刻，她们异口同声说道：


    “师傅，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番。”


    黎静思心中一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好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清漓仙子，岂会因此退缩。


    勉强平复心绪过后，黎静思淡声问道：


    “何事？”


    慕九思眸光闪烁，直勾勾盯着黎静思。


    “师傅，我与岚嫣既然情投意合，愿结为道侣。”


    “望师傅能为我们挑选一个吉日，让我们结契成婚！”


    黎静思浑身僵住。


    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茫然到随后震惊，再到最终的冰冷。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内心甚至想着，大不了直接将慕九思囚禁在自己身边算了。


    毕竟，自己身为师尊，慕九思本该听自己的！


    这个想法疯一般在黎静思心中蔓延，令她姣好的五官隐约变得狰狞起来。


    一直留意着她神情变化的慕九思不觉蹙起眉头。


    她轻声问道：“师傅，我与岚嫣结契成婚，您是不高兴嘛？”


    此话传到黎静思耳畔，不啻于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她那渐渐暴戾的内心瞬间冷静下来。


    回过神来的她重新望向慕九思，这才后知后觉，从归来之后，慕九思的言行举止便一直透着些许古怪。


    如今的黎静思才明白过来，慕九思分明是在试探自己！


    黎静思心中莫名觉着悲凉。


    明明之前慕九思最为信任的便是自己，何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先稳住慕九思，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意。


    “怎么会呢？”


    “你和岚嫣都是十分乖巧，你们相爱，我是十分欢喜的。”


    她的笑意是如何的和善从容。


    可与此同时，她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然攥紧拳头。


    因为用力过度，指尖刮破掌心肌肤。


    鲜血顺着指缝淌下，滴落于地，恰如一朵艳红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