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黎曼就过来了。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云母给她做的那件浅粉色的确良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细白的手腕，搭配一件有垂感的的确良白色裤子，显得清爽又高挑，手里拎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粉色衬衫衬得她脸色透亮。


    云汀心想，怪不得能让二哥藏在心底这么多年。


    “叔叔阿姨，小妹小弟，要不要出去逛逛？我带你们出去。”


    “曼曼，会不会耽误你事儿啊？如果你没时间，就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在这附近逛逛就行。”


    “阿姨，不碍事，我们文工团最近没什么演出，还是很清闲的，我已经请假了。”


    “二婶，还有我，我也要去玩。”


    “好的，妞妞，不会忘了你的。”


    因为妞妞这个孩子在，他们也没有去集市，黎曼就带着他们在附近转转。


    “黎同志，带你公婆他们出去呢？”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大娘笑着打趣她。


    “大娘，你这是干啥回来？”黎曼微红了脸，也礼问道。


    “出去一趟，家里没酱油了，去买点。”


    大娘也没坏心思，当她好奇看过来时，云父云母也礼貌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家去了。”


    “好，大娘慢走。”


    接下来，偶尔也遇到几个人，都会好奇打量他们，主动跟黎曼打招呼，黎曼都笑着回应了。


    由此可见，黎曼人品是很好的，虽然是师长的外甥女，可没有因此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见到她都笑脸相迎。


    走到营区后门，一道木栅栏推开就是后山的小路，草叶上还沾着露水晒干后的痕迹，踩上去沙沙响。


    黎曼指着不远处的江面，阳光洒在水波上像撒了碎金：“等秋天，这江边上能捡着野鸭蛋，冬天冻上了，还能在上面滑冰车。”


    “哇…二婶，那是海吗？”妞妞惊呼道。


    “不是，那是江。”


    “好漂亮…”


    “那会儿我们下乡的时候，也在冰面上玩爬犁了，可好玩了。”云汀笑着道，语气里有着怀念。


    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云汀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我倒是没玩过呢！从小舅舅舅妈都不让我玩，每次跟大哥二哥去，只能站旁边看着。”


    从小舅舅舅妈就一直很保护她，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她不怨，她知道她是幸运的，遇到这么好的舅舅舅妈，那些都是对她的爱，她为了让他们安心，也会乖乖听话。


    “二嫂，你若是想玩，到时候让我二哥带你去玩，他准能护好你，哈哈…”


    “小妹，你又笑我。”黎曼不好意思道。


    提到云淮，她心里甜甜的。


    “妞妞，吃糖。” 黎曼从帆布包掏出大白兔奶糖，先给了妞妞两颗。


    转头给云父云母，他们没要。


    云旭和云汀倒是没客气，一人拿了一颗。


    云母看着他俩笑骂道：“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管你们二嫂拿糖吃。”


    “妈，我们还没结婚，就还是孩子，哈哈…”


    “阿姨，没事儿，他们就是我亲妹妹弟弟，吃颗糖而已。”


    妞妞嘴里含着奶糖，含糊道：“谢谢二婶，你真好。”


    “不客气，妞妞小嘴儿真甜。”


    “爸妈，喝水吗？”云汀从自己的帆布包拿出军用水壶递过去。


    云父接过，扭开盖，先给自家老伴喝。


    这种自然的动作，像是已经习惯了，黎曼看在眼里，心里暗叹，叔叔对阿姨真体贴。


    随即又想到，以后她和阿淮老了，感情还会不会这么好？


    马上新婚的小年轻，都是这么黏糊，某时某刻，有时候一个举动，一件事，都会想起对方。


    又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就打算回去了。


    来时妞妞还精神的很，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去摘路边的野花，现在真的累了，蔫头耷脑的，话也不说了。


    “妞妞，累了吗？让小叔背你。”


    妞妞点点头，“小叔，可以背我吗？”


    小丫头还是很懂事的先问过云旭。


    “当然可以，上来吧！”云旭回答时，已经蹲了下来。


    妞妞一下子跳了上去，但是云旭还能稳稳当当的，根本没被她这力道冲到。


    ……


    云淮和黎曼的婚礼，选在食堂举行，不过只摆了八桌，只请了些亲近的战友和领导。


    因内务条令要求军人践行节俭原则，副营职干部婚礼需避免铺张，提倡婚事从简。


    黎曼也只是请了几个文工团关系好的。


    长条木桌被擦得发亮，拼出八个方台，铺着部队发的草绿色帆布桌布，桌角用红绸带简单系了花结，风从窗缝钻进来，绸带就跟着饭菜香轻轻晃。


    炊事班的老班长亲自掌的勺，酸菜白肉锅蹲在桌中央，酸汤咕嘟着冒泡，薄片白肉裹着脆酸菜，用搪瓷勺舀着吃最解腻；锅包肉炸得金黄酥脆，浇的糖醋汁裹着姜丝，咬一口咯吱响。


    还有一盆小鸡炖蘑菇，蘑菇是干榛蘑泡开的，炖得跟鸡肉融在一块儿。


    除了这三道菜，还有凉拌黄瓜木耳、酱卤猪头肉、红烧鲤鱼、青椒炒肉、地三鲜、豆角茄子、番茄蛋花汤。


    主食是提前蒸好的白面馒头，装在竹筐里端上桌，搭配热菜吃，管饱又实在。


    今天两个新人都是穿着军装，胸口别着朵红花。


    因为军人有纪律，他们没有准备酒，大家以茶代酒。


    蒋师长坐在主桌，但却没特意坐主位，还有几位领导，云父和云淮云旭自然也是一起的。


    女眷这边，就卫华带着云母黎曼她们一起。


    算上战友们的家属一起，八桌坐得满满当当。


    食堂的长条木桌拼出的主台前，没挂伟人画像，只贴着张红纸上写的“为人民服务”，字是文书用毛笔写的，边角还沾了点灶台上的面粉。


    司仪是二哥的老团长，攥着个铁皮话筒，声音裹着食堂里的菜香传开来：“仪式开始，先给咱部队的根儿鞠个躬！”


    二哥穿着熨得笔挺的军绿干部服，红领章衬得脸色亮堂，他攥着二嫂的手——她的手心沁出了汗，两人转身对着“为人民服务”的红纸，腰杆挺得笔直，恭恭敬敬鞠了三躬。


    身后的战士们没咋起哄，只悄悄把手里的搪瓷缸子放轻了，连窗外的蝉鸣都像低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