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月自认为演习和他无关，是其他厉害异能者的秀场。


    反正他不是没见过魔兽，也不是没和大群魔兽直接接触过。而且，不论事态会如何发展，他的幸运都能让他自保，演习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意义。


    因此，和同学们一起站在舞台上等着排队时，苏有月把手插在口袋里，感受着手掌钥匙扣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神游天外。


    在三点整拿着钥匙扣去找林衡，只是一个简单方便的尝试。苏有月并不知道钥匙扣会不会再次引来怪物，也早就把对林衡的怀疑降到了最低。反正有老师看着不会出事，他又能自由行动，索性就往林衡身边凑，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结果自然是毫无结果。苏有月一连拉着林衡尬聊了快二十分钟，既没有怪物出现，对方的反应又普通的可以，他只能遗憾的告辞离开。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昨晚，苏有月浏览了异能专管所的官网，找到了臧彪队长说过的，可以委托检测异能道具的申请入口。


    检测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所需费用也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字。虽说苏有月不是出不起，但作为学生来说实在有些不合适。吃早饭时他不经意地和风笑云啸两人提了下，立刻被他们否决。


    这样一来，他只能等着专管所或者安保处的人联系他，告诉他那怪物的事情是否有进展——想想也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该怎么办呢？


    没进展也没什么，对于‘调查墨水怪物’一事，苏有月没有风笑笑那么高的热情。


    他只是有些好奇，如果那个神秘占星术师真想要他调查怪物的来源，那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对方会怎么办？


    那个占星术师会不会再做出些什么，确保他，可能还要带上风笑云啸两人，能够继续调查下去？


    “哎，还要等多久啊。”


    耳边忽然传来风笑笑的声音。


    苏有月回过神，原本在另一队的褐发少女带着新认识的好朋友舟娅走到了他身边。


    “小月，你觉得怎么样啊？我都无聊死了。”风笑笑抱怨。


    “我还好。”苏有月回答，“不过时间确实拖得有些久了。”


    现在接近下午4点，从校长老师离开礼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中间经过了休息，商议环节，还有ab班所有人排队上去拿长枪，尝试能否刺穿魔兽尸体的环节，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忙法，也弄出了一套听起来还过得去的突围方案。所有人都从最初的袭击中平复下来，没有人会再想着等老师回来救他们。


    苏有月看了看周围，刚刚好不容易勉强分成三组的同学们又都各自散开了。云啸陈素鸢和另一个b班的班长又被叫到了一边，和顾俊文等普通班的不知第几次商量起了事情。


    风笑笑嘟囔：“他们怎么又开会啊，有什么好说的，大家赶快冲出去不就行了吗。”


    舟娅安慰她道：“这才刚刚开学报道第一天，大家互相间都不熟悉，很难配合起来，多沟通一下总是好的。”


    风笑笑：“有道理。你们说要再过一个月，大家都明确知道各自的实力多强，能力是什么，学校再安排我们做这个演习不好吗？”


    异能觉醒大都集中在10-15岁，大部分异能者在达到指定年龄前，理论上是不允许在公众场合使用异能的，只能自己私下里玩玩。初入学的学生们大都不清楚自己异能的具体水平，在自我介绍时很容易隐瞒或夸大某个方面。


    苏有月就非常正常地隐瞒了他以前的厄运历史。他感觉风笑笑也有意无意地隐瞒了她异能的具体效果。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


    “是啊，如果再过一个月，大家对各自的能力有了更好的了解，再按实力分队，肯定会快得多。”苏有月赞同道。


    他看向舞台下方：“像现在这种情况，强行要求我们合作，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强求……合作？”舟娅疑惑地重复。


    她同样看向舞台下方：“苏同学的意思是，我们和普通班不该合作吗？那个，之前他们确实态度有些不好，但现在没问题了。他们很配合，连之前喊着要把长枪留下来，不相信我们的王成同学，都主动把武器交给我们使用了。”


    苏有月转过头对舟娅笑笑，眯起了深邃的紫眸：


    “是我没说清楚。我不是说两方班级的合作，普通班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我在说的是我们，异能者们。”


    舟娅愣了愣，慢慢捧起双手交叉状护在胸前。她生得金发碧眼，做这个动作时，倒有几分像端庄的公主。


    “苏同学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异能者班级，不该团结起来，一起阻挡魔兽吗？”她担忧道。


    “啊，舟娅同学别紧张。”苏有月连忙解释，“是这样的，刚才也说了我们互相间不熟悉吧？现在ab两个班里，能够毫无阻碍地指挥所有人的，只有功劳最大武力值最高的云啸同学。但云啸同学……他不擅长指挥其他人。”


    风笑笑原本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听到此话立刻附和：


    “哦，这个我可以作证。大云他的脑袋又愣又木，要他像一班那个顾俊…顾俊…顾俊俊一样，完全不行呢。”


    舟娅婉声帮风笑笑纠正了顾俊文的称呼，又道：


    “所以苏同学的意思是，客观条件上，我们两个班里没有能够凝聚所有人的中心，是吗？”


    这么说的同时，舟娅偏过头去，遥遥望向陈素鸢的方向。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陈素鸢作为a班唯一一个班长，处处碰壁。


    比如和班里人收集意见的时候，有人说“我没什么意见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演习”，一般人会回应‘我也好想快点结束啊’，或者‘再忍耐一下吧’，陈素鸢却会说‘不要抱怨，再好好想想，想出来了再告诉我。’搞得好像每个人都必须说出点什么似的。


    等到了该分配长枪的时候，她不知怎么记录了班里所有人的‘刺深数据’，也就是每个人拿着长枪能刺进魔兽皮毛多少公分的数据记录，按从高到低分配。有人数据高但不想拿长枪，有人数据还行也想拿长枪，她先是不肯理会，后来竟又改口，让同学们自己分配，俨然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做法，和作为班长的某种威信。


    做事认真负责是好事，但不懂得沟通又不灵活，这样的人很难凝聚起整个班级。


    “我之前也想过一些，陈同学她可能不合适……”


    许是想到了陈素鸢是怎么当上这个班长的，舟娅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有月把舟娅的反应尽收眼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风笑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笑道：“当班长真的比想象中还要难啊。你们说，大家明明都是同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念头呢？我完全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想什么，不就是一把长枪吗，何必吵出火来。”


    她又揽过舟娅的胳膊，用炫耀的口气对苏有月道：“不过小娅很厉害，会去劝架哦。”


    苏有月配合地笑笑：“是吗？舟娅同学很擅长与人沟通呢。之前点名的时候，我也看到你在安抚大家。再之前，也是你帮着陈班长喊我们去关门的。“


    舟娅被风笑笑亲密地蹭了蹭，脸色微红：“我没做什么……希望大家不会以为我多管闲事。”


    风笑笑：“怎么会呢？你是在帮大家呀。”


    苏有月看着面前的两位女生，微笑着没有说话。


    看了看周围，风笑笑又示意苏有月凑近，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觉得，小娅比素鸢更适合当班长呢，小月你说对不对？“


    她眨动着粉色的水灵双眼，好像完全忘了陈素鸢这个班长就是苏有月抽签抽出来的。


    苏有月对风笑笑的脱线已经有了一定的领教，知道她没有恶意，只能笑着点点头。


    旁边舟娅倒是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她张了张嘴，想帮新认识的好朋友弥补，又见苏有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偏头思考了会儿。


    “谢谢你了笑笑，其实我……解教官问谁想当班长的时候，我是想举手的。但因为班里没有其他人举手，我害怕自己成为特殊的那个，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我，所以……”


    舟娅这么说着，看向旁边的好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现在想想，还是稍微有一点点后悔。”


    风笑笑睁大眼睛，回望着舟娅：“小娅你想做什么，我支持你！”


    “不，没什么。”舟娅苦笑了下，“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机会，一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宝贵的机会，感到有些难过。”


    “……哦。”风笑笑点了点头。


    苏有月见风笑笑似乎没怎么听懂，便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再考虑了。舟娅同学，还是多想想现在的情况吧。


    “既然我们中没有像顾俊文那样，能统合大多数人的意见，代替他们发言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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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干脆不要搞什么征集意见的民主制度，一切按实力说话就行。你觉得呢？”


    “诶？”舟娅吃惊地回过头。


    苏有月继续说道：“至于实力怎么判定，可以按昨晚争擂比赛的成绩来，这个办法最明确最直观，也最容易获得大多数人赞同。按照异能效果也不是不行，但实在不好比较，容易起争执。总之，无论怎么样，云啸同学都是毫无争议的战斗力担当，现在又是特殊紧急情况。我觉得他不需要顾忌其他人的想法，直接按照他的做事方式来安排人最有效率。”


    “可是……”舟娅本能开口。


    她直觉苏有月说的不对，但又说不出不对在哪儿，该如何反驳。


    “毕竟不管我们在礼堂里怎么说怎么排队，只要一开始突围，战斗的事还是要落到云啸同学头上的。”苏有月说着，摊开双手，“有多大责任，就该有多大权力嘛。”


    风笑笑跟着乱点脑袋：“没错没错，大云现在压力好大的。一会儿离开礼堂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危险呢，咱又被安排在了队伍最后头，没法辅助他。”


    “确实……如此。”舟娅沉思起来，完全忘了刚才细腻的感伤情绪。


    “我明白苏同学的意思了，你主要说的是离开礼堂后的战斗。我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没有合作的基础。”


    风笑笑：“怎么会，小娅你不是要帮队伍两头的人传话吗？”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舟娅的异能上，女孩们聊着聊着，又聊开去了。


    舟娅把自己的异能称作[打电话]，有两种效果。一种是将她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前方十米内，所有人的耳边。


    还有一种是让人拿上她给的信物（一般是她胸口的宝石胸针），只要那个人和舟娅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就能通过信物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舟娅耳边，也能听到舟娅传来的声音，几乎相当于实时语音通话。


    上午在班级里，舟娅介绍自己的异能时，自嘲说她的异能完全比不上手机。


    苏有月当时就在想，如果是在没有通讯信号的异世界，舟娅的能力应该会相当有用。没想到下午就出现了手机全无信号的事态，正适合她的异能。


    话说回来，不论是舟娅的[通讯]还是云啸的[御剑]，在这场演习里，能够凸显出来的‘实用’的异能，也就那么几种。几乎像是命运安排好的一样。


    想到命运，苏有月又想到了那个人。


    云啸曾劝他不要多想，越想越会被占星术师绕进去。


    林衡问他是不是为了破坏预言，故意和占星术师对着干。


    他们都以为他不愿受人摆布，以为他把占星术师当做敌人。


    但其实不是。


    苏有月从来不会对他人怀有太多负面情绪，他只是单纯对那人感到好奇。


    他看了看脚下的舞台地板。


    这里的光线比舞台下方更为明亮。


    学校安排的演习是一场戏剧，能在剧中出演角色的只有舞台上的异能者，真正占据主要位置的，只有异能者中可以预见的几人。


    如舟娅，如云啸，学校并没有特意去操控他们什么，但他们特别的异能注定会在这场演习中大放光彩，他们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们不会逃避。


    因为不会逃避，无法逃避，这才会是他们的命运。


    生命也是一场盛大的戏剧，不可捉摸的命运安排了每个人的一生。但在自己或周围人的演出谢幕前，没有人知道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作为[幸运]，苏有月自认为早就通晓了真谛：既然没法逃脱命运的安排，抱着一颗平常心，安静地等待就行了。等待自己角色揭晓的那一刻。


    而在这两种戏剧中，还有一个同样安排了每个人的命运，处于中间位置的‘占星术师’。


    那个人要准备的戏剧，没有学校演习短暂，也没有生命那么漫长。


    那个人在开场时就指定了角色，竟然是要他去当‘主角’。


    那个人如果不是在开玩笑，能控制他不可逃避地往‘调查墨水怪物’的方向前进——简直像是在挑战命运施加给他的[幸运]。


    苏有月不可避免地对‘占星术师’产生了好奇。


    占星术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得到什么，怎么做到的，能坚持多久……这些能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他不是在好奇这些。


    苏有月最想知道的是，


    在占星术师准备的戏剧里，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