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约一个小时之前。


    4：15pm


    [舟娅同学，我们已绕回原地，接下来将往右前进。重复一遍，我们现在正往右手边方向前进，从礼堂进入走廊后的右手边方向。完毕。]


    [收到。先遣队已经回到礼堂外的走廊，正往右手边方向前进。完毕。]


    苏有月放下手中的宝石胸针，跟着风笑云啸继续前进。


    刚才他们选错了方向，走到了舞台背后的大走道内。那里有大型化妆室，换衣间，管理室，还有一面标着大大的‘此路不通’的路障牌挡在走廊正中。


    先遣队在路障牌前停了三十秒，就听到牌子后的走廊里传来躁动不安的犬吠。


    血牙犬们接连奔来，所有人仓促应战。苏有月因为和舟娅描述着现场情况，恰好落在了队伍最后，半点没受伤。


    按照路障牌的指示，换了个方向前进之后，有几个人走到苏有月身旁，紧紧贴着他行动。


    苏有月探头去查看走廊角落，他们也跟到角落里。苏有月特意走到空旷处和舟娅联络，他们也拥过去挤在一旁。


    就这么走出一段路拐了两个弯后，苏有月回头，看向他们。


    为首一个刺猬头朝他笑笑：“嘿苏同学，你的异能是幸运吧？我们就是想跟着你蹭蹭运气，不用在意我们。”他也是a班的学生，手里拿着把长枪。


    苏有月点头：“跟着我没问题，但还是要小心。我的异能比较玄学，只能作用在我一个人身上，很少有人能‘蹭’到。”


    4：20pm


    [舟娅同学，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有玻璃展柜的小型展厅。展厅里有间闭锁的玻璃门，可以看到礼堂外面的树林。但门上也贴了此路不通的标语，和之前的路障牌一样。学校应该是不希望我们打碎玻璃门出去。完毕。]


    [收到。有玻璃展柜的——]


    [等等，血牙犬突袭，稍后联系。]


    舟娅的异能很方便，但实际使用过一阵才能知道它的弊端。当联络正在进行时，苏有月的一只耳朵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虽说另一只耳朵依旧能听到周围的环境音，但人类需要两个耳朵才能听声辨位。短暂地失去一只耳朵的听力，无法判断声音远近，会影响战斗力。


    苏有月觉得自己还挺合适联络这份工作的，毕竟他和风笑云啸俩不一样，不擅长也不需要战斗。


    展厅原本看上去很安全，能透过玻璃门看到礼堂外的树林。趁着所有人进入展厅，走向玻璃门的时候，两边的小门突然打开，窜出的十几只血牙犬将队伍团团包围。


    这又是学校设计的‘关卡’，如果先遣队没有被玻璃门外的景色吸引乱了队形，这些魔兽会好处理地多。而现在，四十多人挤在小展厅里，拖后腿的队友们挡住了云啸的视线，让他没法快速御剑救援。


    “云啸，快打倒它们啊！”


    “这里也有，快来这里！”


    “停滞停滞停滞！啊你们别吵，搅得人头痛好不好！”


    一只血牙犬跳到苏有月面前，龇着牙低吼示威，腥臭气味扑面而来。苏有月捂着鼻子双手空空，回望着那只红毛大狗。


    见血牙犬压下脑袋蓄势待发，他心有预感，往旁躲了两步。那只大狗蹬腿飞扑，好险擦过苏有月的肩膀，跳到了躲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啊啊啊救命啊！”


    “谁来帮帮忙！”


    苏有月转过身，见那魔兽狠狠咬着扑倒之人架在脖颈前的手臂，旁边的刺猬头正将长枪扎进它的肚子。


    似乎不用担心。


    再看别处，他所在的地方没有其他魔兽了，稍远的那些要么被其他拿着长枪的人制服，要么一挨一个倒在了云啸的飞剑下。


    “喂，你在看什么，来帮忙啊！”刺猬头大喊。


    苏有月收回视线，指指自己：“你是在喊我？”


    “当然是你！”刺猬头紧紧抓着手里的长枪，“你离得最近，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苏有月站在原地没动，委婉道：“我觉得你只要手上再使点劲，把魔兽从他身上推下去就行了。而且你身后还有很多同伴可以帮忙——”


    刺猬头慌乱打断：“我用不了劲啊，它咬着人的胳膊！”


    被扑倒的人大半个身体都被红色巨犬覆盖，吓得不敢说话。


    “……冷静些，你仔细看，狗牙根本没咬进去，校服有防御作用的。”苏有月耐着性子再次提醒，“如果你推不动，那就尽量保持住现在的僵持状态，等其他人过来。我上手更容易出乱子。”


    刺猬头没去观察地上的同伴，反而怒视着苏有月：“混蛋，你要见死不救吗！他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


    苏有月放弃了沟通。


    他背对着明亮的玻璃门，光线透过白发，整张脸却处在阴影里。


    刺猬头身后那些同伴们缩在一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他们看到一双深邃的紫色眸子向自己扫来，纷纷挪开视线。


    4：27pm


    [舟娅同学。]


    [苏同学！你们安全了吗？魔兽怎么样？啊抱歉我不该抢话……苏同学请讲。]


    [收到。刚才遇到学校安排的突发袭击，23头血牙犬已经全部击毙。全队43人，三人有些许扭伤，两人有腿部咬伤，其他都是小擦伤，正在休整中。舟娅同学，上一通联络的消息有传达清楚吗？完毕。]


    [上一轮消息已收到……]


    风笑笑背靠玻璃门，看着身旁的小伙伴。


    白发少年站在玻璃门前，紫色的眼瞳望着玻璃另一侧阳光灿烂的绿化带，用简短精炼的语句和舟娅联络。


    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身上毫发无伤，面向阳光举着胸针说话时，像是边打电话边散步聊天一样游刃有余。


    风笑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刚才和血牙犬对战时，她不小心被溅到了些血珠，弄脏了白色长袜和鞋。放平时她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看到一身干净的苏有月，她忍不住起了小小的攀比心，少有地反思起自己有没有在战斗中太过莽撞。


    她又向小展厅内望去。


    其他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治疗，有的用枪头用脚尖拨弄着犬尸，有的边聊天边偷看他们这儿，有的朝苏有月投去愤愤的目光。


    “大云。”她看向自己另一边的竹马，“你说是我们三个太厉害了，还是他们太弱了？”


    云啸摇了摇头。


    他正擦拭着自己的金属剑，擦完又将剑刃对准光线仔细端详，眉头紧蹙。


    风笑笑很少见他这样：“怎么了大云？”


    “最后两次用剑的时候，和平时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云啸竖起剑刃，用指甲弹了弹，“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之前异能用太多，精神力消耗过度了吗？”


    云啸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风笑笑垂头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重新振奋起来：“那就不管那么多啦，探险探险！”


    4：33pm


    [舟娅同学，我们现在在刚才的楼梯口。风笑笑在楼梯下方的扫把间里找到了一条楼梯，可供三人并行，还有楼梯灯。考虑到停车场或防空洞的可能性，我们将下楼探索，完毕。]


    4：35pm


    [舟娅同学，我们现在正处于地下一层，这里空间很大，地面湿滑，有通风设施，也有行车线的痕迹。我们认为这里是废弃的地下车库，将继续向前探索，完毕。]


    说是地下车库，但视野并不开阔，承重柱和墙面在这里隔出了一间间迷宫似的隔间。先遣队离开楼梯后，跟着唯一的道路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一间带有大型卷帘门，堆满杂物的大隔间里。


    孤零零的黄色灯泡从电线上垂下来，照亮了地上的行车指示标。也照亮了卷帘门上的红色漆字标语：“门锁在这里。”还画了个大大的红色箭头，指向贴地的U型锁。


    “我知道啦，门后是进入车库的缓行坡道！打开卷帘门就能出去了！”


    风笑笑两眼放光地跑上前，云啸和一些队员连忙跟上。


    苏有月却是看向大隔间的另一边，和他们刚刚走来的这头不同，那里没有灯光，又黑又空。


    “云啸大神，你能用剑破坏这扇卷帘门吗？”


    “不行吧，学校的意思是让我们开锁，应该不能暴力破坏门的。”


    “大家在附近找找线索吧，这个密码锁需要九位密码，肯定没法暴力破解。”


    “不能破坏门，破坏这把锁不就行了。有谁的异能能开锁吗？”


    “我记得有个叫钢蹦的可以熔化金属，他人呢，在吗？”


    “你说那个一身土气的家伙啊，他胆小，没来。”


    ……


    正对着卷帘门有大批杂物：铁皮做的不锈钢书柜，破掉的滚轮电脑椅，老式办公桌，食堂那种带圆形塑料椅的长板桌，靠墙放的大玻璃板……发挥人数优势的时候到了，队员们无论男女，都走进杂物堆翻找起线索。


    风笑笑高兴地哼着歌，拉着云啸走向最近的老式办公桌。苏有月犹豫了一下，喊住他们：“请等一下，有些不对劲。”


    待两人看向他，苏有月指向隔间另一头的黑暗。


    “学校不直接给密码，而是把线索放进杂物堆让我们翻找，应该是故意让我们停留在这片区域的。”他道，“可能会和在小展厅时一样，在我们散开队伍，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波大的就要来了。”


    风笑笑抓着头发：“哦……哦！嗯……可我们要找线索，不能不分开啊？”


    云啸环视了一圈：“既然你也觉得会有敌人过来，而且已经确认了它们会来的方向，我们可以先用杂物堆出路障。”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黑暗身处忽然传来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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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吠。


    云啸连忙喊人搬东西挡住隔间通路，先遣队其他人听到危机来袭的声音，又听到他的喊话，立刻行动起来。但由于云啸没有说清楚在哪里建立路障，他们搬起杂物后，都往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苏有月三人都站在靠近黑暗的一侧，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等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队友们在他们来的那头建出了临时路障，完全放弃了隔间中的其他大堆杂物和关键的出口。


    眼见黑暗之中，一盏盏声控灯由远及近，接连亮起，灯光照亮了红水一样奔涌而来的狗群。三人不得已退到了已建立的路障后。


    “完了完了，现在怎么办啊？”风笑笑站在横过来的铁柜高处，一边喊着施术口号，一边抽空吐槽。


    “只能全部剿灭，清完现场再说了。”云啸叹了口气，指挥着飞剑冲向成群奔来的巨犬们。


    苏有月蹲在风笑笑旁边往下看，巨犬们都被铁柜挡在隔间外头，前排的个个都仰头朝着他的脚尖狂吠，爪子不断抓挠着柜子上的铁皮。后排的没有往前挤，只不停地跟着乱吼乱叫。更后面一点的直接蹲着趴着，也不叫，只审视地打量着人类。


    “它们的攻击性不高。”苏有月判断道，“或许能想想别的法子？”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云啸的飞剑在前排狗群中穿出一道亮弧。后排的血牙犬闻到了同伴的血气，也都站起来拥上前狂吠。


    苏有月立刻改口：“还是全部干掉更省事。”


    云啸指挥飞剑的时候，先遣队里其他人也没闲着。没有长枪的人往回跑，搬来其他隔间的杂物，尝试加固路障。有长枪的人站在路障后，竖起枪杆，从上往下扎向魔兽。


    苏有月觉得自己蹲在柜子上有些碍事，打算给长枪手们让路。


    他刚刚站起身，忽然觉得脚踝被人往后拉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风笑笑正看着前方，余光里看到有个白色的人仰面向下，恰好摔进了柜子前摆着的滚轮电脑椅，因着惯性，连人带椅地往前滑去。


    “小月！”


    她反应过来，高声大喊，但已经迟了。


    云啸立刻御剑拦截，剑指指出时却愣在当场。


    断成两截的金属小剑歪歪扭扭慢慢悠悠地朝他飞回来，啪地两下，两块金属片先后掉在脚跟边。


    眼瞅着滚轮椅载着苏有月直直地冲进了魔兽堆，风笑笑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用手指指向位置最近的刺猬头：“你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我做了什么？”刺猬头竟也一脸慌张，“我不知道啊！”


    前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漫起一股灰烟。


    巨大的，尖锐的铁皮噪音，混着沉重的，沉闷的倒地声，以滚轮椅消失的地方为起点，小铁皮柜，竖起的长板桌，玻璃板，大铁柜，一个个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下，稀里哗啦乒哩乓啷砸了一地。


    待动静完全消失之后，横倒的杂物之下，又传出了几声犬类的呜呜呼救声。


    路障前的犬群听到同伴的呼唤，边龇着牙边快速后撤，警惕地看着人类。原本在后排的血牙犬则是跑进了杂物堆，咬着被压住的同伴的后颈，不断地往外拖。


    它们完全失去了战意。


    风笑笑担忧地喊了声苏有月的名字，意外得到了和往常一样的回应。


    白发少年扇着口鼻前的灰尘，从铁堆里爬出来。他看看周围的魔兽，立刻顺着倾斜的柜子往高处爬，一直爬上到最高的，唯一没倒下的铁皮柜的柜顶。


    他盘腿坐在柜顶上，向风笑笑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没事，又趴下身，打开柜子上半部分的柜门，以一个有点危险的平衡姿势往里看了看。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我找到开锁密码了，九位数！上面还有校徽印章！”苏有月高高举起纸条，向目瞪口呆的先遣队众人展示。


    4：45pm


    [舟娅同学，我们已经顺利离开礼堂，与学校老师汇合。解教官说之后出来的人依旧会遇到血牙犬，但难度会降低，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演习才能结束。按照学校要求，我不能再同你联系，祝你们一路顺利。完毕。]


    苏有月发出最后一次联络，将舟娅的宝石胸针交给了老师。一回头，就见风笑笑眨着好奇的眼睛凑过来。


    “小月你太厉害了吧，刚才那些都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猜不到你的路数啊！”


    “没什么，一般我倒大霉后，都会特别幸运个一两次。”


    苏有月回答着风笑笑的问题，眼睛却看向旁边。


    刺猬头站在一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位置，见他看过来立马转过身去，却没有离开。


    苏有月知道他在偷听，无奈耸耸肩，看向蓝色的天空。


    “这就是所谓的上帝关门后会留一扇窗吧，或者说是命运弄人？


    “命运确实挺会捉弄人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