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全身无法动弹，脑袋挪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向前方。


    看着前两排举着武器蓄势待发，却同样定格不动的同学们。


    看着最前头，有着一身漂亮皮毛的红毛巨犬。


    巨犬优雅地抬起前爪，凌空于金属门板的盾牌之上，似乎要和盾牌后的人来个女王式的吻手礼。


    那几人林衡刚认识不久，互相接上过几句话，为了点小事一起笑过。


    异能面板还可以用意念点开，可怎么都无法瞄准。就像在梦里阅读书本一样，最关键的地方总是隔着一层迷蒙的雾障。


    爪尖在舞台大灯的散射下闪过寒芒，啪地往下拍去。


    金属门板发出一声脆响，那几个人消失在前排其他人的背影之后。


    林衡焦急道：“系统，他们怎么样了！”


    “宿主放轻松，都说了我们是阳光健康的12+游戏。除了原计划要刀掉的卡池角色，不会让普通校园人物在背景事件中死亡的，最多退学。”


    系统的解释宏观过了头，直接超越次元了，林衡没感到半点安慰。


    他理解系统为什么不帮他解除定身状态，也明白系统为什么说他什么都不用做。学校肯定在监控礼堂，如果整个队伍里只有他能够行动，实在太显眼了。


    可是……


    舞台上忽然传来陈素鸢的声音：“过来！看这儿！”


    身姿矫健地巨犬抖了抖毛，看向舞台方向。它跨前走了一步，在空气中嗅了嗅，蹬腿轻快一跃，消失在林衡的视野中。


    ……是了，异能者还能行动。他们对魔兽的威压有天生的抵抗能力。


    林衡一时五味杂陈。


    他还能呼吸，还能眨眼，还能感受到震如擂鼓的心脏，却就是动不了一丝一毫。


    他不知道陈素鸢在做什么，只能猜测是用魔晶石将魔兽吸引了过去。


    光球飘到他身旁另一侧靠近舞台的位置，像是专门凑过去围观，又用无机质的机械音平淡道：


    “宿主的主意真的很不错。之前说过，地图场景，人物角色，各类怪物的建模都已经完成，制作组没有制作新模型的工期，才让宿主必须按照调查墨水怪物的主线行动。


    “现在地图场景没变，人物角色没变，怪物种类也没变，只是利用更加丰富的剧情，把开学典礼这个小高潮支线无限拉长。制作组能够节约不少时间和经费，有更多的时间来细化打磨。


    “原定的版本计划是二测后再出一章剧情，才能进公测。现在第一章剧情是玩家入学参加开学典礼，第二章是调查学园外城市的墨水怪物，第二章结束后就能公测。这个世界很快就能持续运行下去了。”


    林衡知道系统是在找话题给他解闷，但他现在不想听这些。


    耳朵里传来兽爪踩上舞台后发出的吱嘎响声，队伍后方有人在说话。剩下少数六个异能者刚刚回过神来，正在整理情况。


    光球依旧在叨叨：


    “原本五星级角色解玲会在墨水怪物事件的最后，出来救场。现在改为在校园内救场，剧情更加合理。前段故事中刻画薄弱的角色陈素鸢，她是常驻卡池里的五星，也正好多给她一些战斗场景和镜头时间。


    “现在没有需要额外执行的任务，宿主什么都不用做，当好普通路人，不要太突出就可以了。”


    最后一句话似是某种预告。


    系统话音刚落，林衡耳边忽然炸起一道声音。


    “大家振作！”


    那声音像是戴了耳机又将音源调到最高分贝一样轰炸着耳膜，让人忍不住抬起手来捂耳——然后他们真的抬起了手。


    凝滞的气氛重新动了起来，四肢百骸又有了知觉。林衡看到前面人左右扭了扭脖子，自己也忍不住扭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阻碍。


    “那只狮子一样的血牙犬是什么？也是演习的一部分吗？”


    “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动？”


    “前面有人重伤！中部队伍来两个人抬一下！”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


    趁着周围人都在忙，林衡快速打开系统面板，给那只狮子一样的大狗刷了个[停滞]。


    看上去没有任何效果。


    红毛巨犬坐在舞台上，竖起上半身，两只前爪不停地往上方高处够。那里悬浮着一个三角形小风筝，风筝下悬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布袋。舞台下的陈素鸢伸手控制着小风筝慢慢上升，引诱着巨犬，不让它抓到布袋里的魔晶石。


    巨犬抓了一会儿，放下前爪，伸出紫红色的舌头优雅地喘了两口气。


    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站起身，往帷幕后探了探脑袋。


    林衡很快想到那里有什么，心里一惊——堆在帷幕后的，是三个小时前，第一批血牙犬的尸体。


    “嗷呜——”


    红毛巨犬扭头发出长长的吼声。讲台上的麦克风跟着共鸣，礼堂四处的喇叭一起尖叫起来。


    林衡想要捂住耳朵，却再次全身僵硬，无法行动。


    下一秒，耳边又炸起相同的呼喊：“大家振作啊！”


    是舟娅。虽然不清楚原理，她用了她那个局域广播类型的能力，帮所有人驱散了红毛巨犬的威压。


    光球亮了一下：“这个小片段好像也不错……可惜放在剧情里没时间解说。”


    林衡没空理它。破碎的门板后传来了其他嚎叫，很快，一只只血牙犬出现在门口，越过满地碎渣，冲进礼堂。


    “举盾！举盾！”


    背着伤员的人慌忙往后跑，林衡帮忙拖了一把，回头就看到两扇铝合金门板重新摆出阵势，切着观众席排座和舞台，完全挡住了前方道路。


    普通血牙犬只比金毛那样的大型犬种高了一些，竖起脖子仰头只到胸口，三个人联手拿一块铝合金门板，完全能够挡住。


    持着盾牌的人低下头缩在门后，站在他们后排人举起长枪，将跳起来妄图越过门板的大狗一个个打下去。他们不是异能者，无法对血牙犬造成杀伤。但光是这样防御，也能顶上一段时间。


    林衡和岳小伍站在队伍前端，预备着做第三批替换。看到这幅场面，林衡心底放松了些许，又立刻忧心起来。


    如果只和普通血牙犬对战，他们之前讨论过那么多东西，底气还是有一些的。但舞台上有红毛犬王，旁边又是空空荡荡的观众席，得赶快再想个办法。


    教科书说，遇到魔兽，首先要做的就是逃。


    “大家听我说！我们还不能逃！”


    舟娅的声音又在全队人耳边响起，这次音量正合适。


    “如果把魔晶石拱手送给那只巨型血牙犬，它会立刻狂躁化！如果我们带着魔晶石离开，它也一样会来追我们！现在素鸢正在努力把魔晶石放到舞台的探照灯上面去，我们还不能逃。”


    小风筝晃晃悠悠地往上飘着，看上去非常吃力。


    “那还要多久！”有人大喊着催促，没有得到回答。


    林衡回头看了眼，陈素鸢看着舞台专注施法，舟娅边做局域广播，边捂着单耳和第三批次的人联络，钢大蹦举着长枪一脸茫然，江晓芷招呼着刚才前排的伤员，顾俊文听着周围人说话。


    红毛巨犬的关注点都在魔晶石上，除了释放威压，暂时没有用其他手段攻击的意思。但破门洞里不断涌进血牙犬，很快就要填满门口那一小片空地。


    队伍里能对血牙犬造成有效杀伤的只有4人，其中两人还是各有任务的陈素鸢和舟娅，一人是怂货钢蹦。


    林衡已经不再想着‘打败犬王’的玩笑话了，现在整个队伍，只要能坚持到救援赶来就是胜利。


    坚持到救援赶来……谁知道救援还要多久？


    不怎么愉快的童年回忆涌上心头，林衡扯了扯嘴角。


    “宿主，你真的什么都不用做，没有必要。”光球再次提醒。


    但它没有和以前一样，说出解玲会在何时赶来的精准秒数。


    林衡下了决定。


    他拍拍旁边岳小伍的肩，手指指向观众席最上层，只说了一句话：“正门的合页在礼堂内侧。”


    岳小伍知道之前讨论的内容，不用解释便点头：“这是个法子。”


    “那你来指挥大家边战边撤，我去找钢蹦和班长。”林衡认真道，“顾俊文没参与讨论不清楚情况，你又是我们中知名度最高的，只有你能指挥他们。”


    所谓知名度高，指的是之前‘岳小伍用手机噎死血牙犬’一事。


    此事在数字班间广为流传，所有人都知道岳小伍和范炎合作，从魔兽口中救下了一名同学。后来不管是商量分批次的方案，还是研究地图，只要岳小伍在场，很多人都会问问他的意见。


    岳小伍没有思考很久，表情沉重地答应下来。


    “那一会儿我们掉头撤退。”他指向离破门最远的走道，给林衡比划了下路线。


    林衡回了个手势，混在人堆里向队伍后方跑去。


    他直接拉着钢大蹦带到队伍末头的顾俊文身边，指着观众席最高处说明了情况。


    钢大蹦听懂了，但和岳小伍不一样，他弄不清轻重缓急，还在犹豫：“听上去我的异能挺关键的……但合页真的在里侧吗？要是你记错了怎么办？”


    林衡给了他一个比赞的大拇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微笑：“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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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蹦同学，拯救我们所·有·人就靠你了！”


    钢大蹦回头瞄了舟娅一眼，同样比起大拇指：“那就……包在哥们身上！”


    林衡这才看向顾俊文。


    顾俊文扶了扶眼镜，没有说别的，只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怎么去后面？”


    “整个队伍原地向后转，班长你在这里带队，走那条走道，现在就出发。”林衡给他指了位置，“你们没有盾牌，以防万一还是以攻为守，带上所有有攻击力的异能者，虽然也只有两个。”


    在他们这四十多人里，岳小伍能指挥他人靠的是他救人的功绩，顾俊文靠的是他前几个小时孜孜不倦的形象建设。其实王成也挺有指挥能力的，只不过他去了第三批队做领头，现在不在这里。


    “那就这么做。”顾俊文答应下来。


    “我继续去传话了。”林衡特意在‘传话’二字上加了重音，暗示他现在的方案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本身也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二十分钟前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临场拍板决定的也不是他，是岳小伍。


    他林衡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小小路人而已。


    顾俊文立刻行动起来，拍手喊队伍最后排的人向后转。


    林衡也跟着一起喊，只不过他一边喊，一边往队伍中部跑，找到了负责伤员和物资的江晓芷。


    江晓芷旁边就是陈素鸢和舟娅。这两位现在都在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余力注意身边的人，林衡也不怕被她们看见。


    “班长，我来传个话。”


    林衡先强调了下自己的身份属性，接着把现在在执行的方案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钢大蹦的性格你也知道，开门的事情就拜托了。还有她们俩，”林衡用拇指指了指陈舟二人，“她们有什么需要，现在在做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队伍后方有什么需求，班长你都尽量喊一声，让所有人知道。尽量不要让舟娅用异能，她那样说话时我们会听不到别的，挺危险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江晓芷认真点了点头。


    在他们说话期间，队伍已经开始逐步后撤。


    四十一人的队伍，两人一排，真算起来也就从教室前门到后门那么长。但在嘈杂混乱中，队头和队尾容易信息不通，队伍中间的异能者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还有人背着伤员，很容易跟不上。


    林衡在队伍尾部和中部，把现在要做的事各说了一遍。听者不止钢蹦顾俊文江晓芷，其他人离得近的也都听到了。顾俊文已经带着队尾行动起来，大家都忙着移动，没人反对。


    队伍前端是最简单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参与了讨论，岳小伍也很会看形势，很快切换成了方便移动的队形。


    就这样，等林衡走了一遭，整条长队已经快速启程，几乎是以慢跑的速度走最偏的走道飞快冲上观众席。


    破门里涌进来的血牙犬也越积越多，少数被魔晶石吸引跑上舞台，少数摸不着头脑的跑进观众席游荡，更多的都集中在门口一片区域，不断尝试扑向盾牌后的人类。盾牌一后退，它们也跟着往前追着咬。


    一行人终于跑到观众席最高处。


    正门和观众席最后一排距离不远。两排席位之间空隙有限，血牙犬站进去后只能横着走，跳不高，形成了天然的阻隔。两扇门板一左一右地横着，四十多个人站在中间。还能看到舞台上扑风筝的红毛狮犬。


    “这里地形不错！”有人欢呼起来，带动着所有人气势高涨。


    林衡看到钢蹦开始摆弄门后的金属合页，抹了把头顶的汗珠。


    “宿主，这就是你想做的？”


    从刚才开始就没出声，默默跟随的光球开口。


    “我可没有抢卡池角色的戏份，没有在人群中太突出。就算老师们事后问起来，我也可以把功劳都推到别人身上。”


    林衡心里这么说着，转头看向下方的舞台。


    他忽然想起，除了刚开始用过一次[停滞]，后面他都没有用过一次异能。


    “系统你看，我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林衡这么想着，忍不住抬起了嘴角。


    他双手持枪向前猛地一秃，打下一只想要越过盾牌的小红狗。


    一只刚掉下去，另一只又跃起来。林衡还没来得及收回长枪，就看到自己肩旁又刺出一把枪，将第二只小红狗击落下去。


    “谢啦岳…”


    林衡回头，发现刚才帮了自己的人不是岳小伍。


    那人笑道：“谢啥兄弟，后面还有不少，我们还得坚持干它很久呢。”


    林衡跟着大笑：“是的，我们还能坚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