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

作品:《等风也等你

    温黎收到贺


    】


    外面雨一直下, 温黎垂着眼,,指骨泛着白, 她忍着酸胀的眼眶, 指尖在屏幕点着:【, 不要淋雨】


    贺郗礼, 隐隐觉得不对, 他抬头看六楼窗边, 与平时不同,等他,在看着他。


    手颤抖得厉害, 他目光落在被绷带缠着的左手上,嘴角突然扯出一条轻嘲的弧度,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上了楼。


    温黎看屏幕看了足足五分钟,那边没有任何回复, 等她反应过来时, 她人已经在阳台,她往下探, 没有人在。


    贺郗礼他走了。


    温黎僵在原地,心里空荡荡的。


    她总要离开的, 可想到这儿,心脏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心上人:我在你家门口】


    手机振了下,温黎恍惚地低头, 在看到这条消息,她再也忍受不了,跑过去开门。


    贺郗礼浑身湿漉漉的, 冷白瘦削的脸庞凌厉锋利,他眼皮垂着,下颌线条紧绷,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棱角更分明了些。


    雨水顺着他衣服往下流淌。


    温黎看着他,汹涌的情绪在胸腔内回荡,她再也忍不下去,冲过去,额头抵在他潮湿冰冷的胸膛,紧紧地抱着他,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贺郗礼,我好想你。”


    在感受到贺郗礼真实存在的温度,她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脏仿佛在此刻回到原位。


    贺郗礼僵了一瞬,垂下眼睫,双手想要环着她,最终能抱紧她的只有右手,他掌心轻轻搭在她腰间,声音很低很哑:“我身上很湿的,别抱了,会感冒。”


    温黎两条胳膊环得他更紧。


    他低头看她,散漫地笑:“这么想啊。”


    温黎哽咽着,重重地点头,拼尽所有力气抱着他:“想,很想很想,我以为你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贺郗礼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吻她柔软的发丝,轻声哄她:“我也想你。”


    “怎么会见不到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眼眸黑而沉,他握着她细细的手腕,“怎么又瘦了,要吃饭啊。”


    温黎埋在他胸前,不肯出来。


    他轻笑:“怎么抱这么紧,我又不会跑。”


    贺郗礼垂眸,捏了捏她下巴,温黎抬起眸,她的脸比之前看起来更小,病态的白,脸颊的肉已经没了,一双杏眼显得更大。


    他单手抱起温黎,她轻得像是张纸,心脏在那一刻无比抽疼,良久,他轻声说:“我得喂你多久才能把你养回来。”


    温黎听着他的话,她摇了摇头:“没瘦多少,你别担心我。”


    昏暗的楼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浅浅的呼吸,潮湿又暧昧。


    温黎抬眼,对上贺郗礼深长又漆黑的眼眸,心跳逐渐加快。


    他低头,潮湿又灼热的吻落在她眼睫,很轻很轻,小心翼翼的吻,环着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他弓身,温黎被抵在门后,承受着他细密的吻。


    她心脏又烫又热,在贺郗礼的唇蹭在她唇角时,温黎喊他名字:“阿车。”


    他哑着嗓子,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低沉又沙:“嗯。”


    温黎睁眼看他:“你想要我吗?”


    贺郗礼愣了下,低头看她的眼里幽黑带了她看不清的情绪,他捏着她后颈,漫不经心道:“你还太小。”


    温黎睫毛轻颤,察觉到抵在她的热度:“可你亲我抱我的时候,每次都会有反应。”


    贺郗礼挑了下眉梢,他睨着她,忽地轻笑出声:“看不出来,我女朋友挺懂啊。”


    温黎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声地重复:“那你要吗。”


    贺郗礼黢黑的眼神直视她,他捏了捏她脸颊:“我和你谈恋爱不是非要做这种事的,等你再长大些,什么事情都彻底明白了,咱们再说这事。”


    “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把你喂得胖胖的,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温黎低着头,眼睛又红了一圈。


    她的贺郗礼,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如果离开他,也许再也遇不到比他对她更好的人了。


    “你先进来洗个澡,换身衣服。”温黎拉着他的手腕,打开门时悄悄看了眼奶奶的房间,在看到是紧闭状态,她松了口气。


    将贺郗礼藏进自己的房间里,她才发现平时只有她自己时,空间大而亮堂,现在多了个人,好像狭窄得没有地方可站。


    “不怕奶奶发现啊。”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温黎抬眸,对上贺郗礼玩味的眼神,他眉梢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被他的目光看得脸热,温黎没有回应他的话,转身将温成以前的旧衣服翻出来递给他,将他推到卫生间:“你快去洗澡。”


    贺郗礼笑了下,他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没一会儿,淋浴声响起,温黎又看了眼秦秀英的房间,而后去厨房煮了锅红枣姜茶。


    温黎从厨房端着姜茶出来,正好碰到从卫生间出来的贺郗礼,他浑身散发着热气,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儿烘得她整个人也是热的。


    她余光瞥到他的左手,白色绷带被水打湿,温黎将姜茶放回房间桌子上,又从客厅将医药箱提过去,关上门,看到贺郗礼懒散地在她床上坐着。


    她的床只有一米二宽,床很小也很窄,贺郗礼人高腿长,将近190的个坐上去几近占据全部,他自然地搂着她,温黎坐在他腿上。


    没有开灯,下雨天的房间里昏暗,仿佛黑漆漆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把姜茶喝了。”温黎将姜茶递给他,抬眸看他,“怎么不带伞。”


    贺郗礼仰头一口灌完,他道:“你男朋友身体素质可以。”


    “那以后也不要淋雨呀。”温黎依偎在他怀里,鼻子莫名一酸。


    “好,答应你。”贺郗礼湿热的指腹蹭在她眼尾,笑了下,“祖宗说什么,我就听。”


    “行不。”


    温黎这才点头。


    她看着贺郗礼刻意收在身后的左手,温黎拉过他的手捧在怀里:“绷带都湿了,我给你上药。”


    贺郗礼想收回去,但被她握着牢牢不放,他抿着唇,只好放弃。


    温黎将绑带解开,半个月过去,贺郗礼掌心被刺穿的刀痕仍是血淋淋的。


    她忍着眼眶的酸涩,拿着沾满碘伏的棉签给他消毒,擦上药膏,小心翼翼将绷带缠在他手心。


    贺郗礼勾着她腰,随意说,“不疼,还没胳膊上那伤严重,真没事。”


    “你看。”贺郗礼握了握左手,“只是看着吓人。”


    温黎吓得连忙抱着他的手:“万一出血怎么办。”


    他额头浸透冷汗,用力全力控制左手,才没让她察觉他的左手在颤抖。


    那一刀刺穿了他的骨头,离动脉紧只有几厘米。


    医生说他的左手以后也许再也提不起重物,阴雨天,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贺郗礼缓过神,他轻笑,声音很低:“怎么会出血,傻子。”


    温黎看着他:“那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道:“打架不小心被砍了下,当时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温黎看着他,想起靳司屿的话,贺郗礼的手臂哪里是打架,是被他亲生母亲用刀砍的。


    差点没了命。


    可他却说是打架造成的。


    她心疼地抱着他,胸口难受得像是碎成稀巴烂。


    “贺郗礼。”


    “嗯。”


    温黎久久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以后你要以自己为先,不要再做傻事,对自己好点,不要再受伤,不要再淋雨,也不要再生病,好不好?”


    贺郗礼低头看她,心软成一团,在她眉间吻了下:“好。”


    两人静静地挨在一起,从雨天到天晴,从落日的余晖到渐渐黑夜。


    “晚上你能陪陪我吗。”


    房间里很静,温黎指尖搭在贺郗礼手臂上,她抬头,脸很烫,见他低头,漆黑深长的眼眸落下她脸颊,她并没有闪躲,只是心跳得厉害。


    贺郗礼浑身都是滚烫的,呼吸是热的,眼神也是热的,他抱她的手都是克制的,他额头抵着她,轻轻地笑,嗓音又哑又磁:“真放心我。”


    温黎耳尖都是麻的,能感受到搂她的力气逐渐加深,她轻呼一声,被他抱起,像小孩儿那样,她双膝抵在他腿,擦过床单,下巴藏在他颈窝,闻着他的气息,足够的安全感萦绕在她鼻尖。


    “睡吧,我陪着你。”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温黎半边身子都软了下来,她歪在贺郗礼肩头,静静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不想和他分开了。


    尝过一次甜头,她又怎么舍得离开贺郗礼。


    贺郗礼已经出狱,赵青音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南潭。


    即便赵青音真的发现他们还在一起,那她可以和贺郗礼逃离这个地方,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渐渐地,温黎眼皮沉了下去。


    等温黎再清醒,她发现自己在床上,而贺郗礼早已不见。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手机里也没有贺郗礼发的消息。


    温黎推开卧室门,发现大门虚掩着,走近,隐约听到贺郗礼的声音。


    她走过去,正要喊他,却听到贺郗礼刻意降低的声音:“出来了,刚在陪女朋友。”


    贺郗礼在下面的楼层平台上,背对着她,懒散地靠在墙上,看着镂花窗外,沙哑道:“嗯,清大,京大都打来电话了。”


    “司屿,抱歉啊,我想再在南潭待一年。”


    话筒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声:“一年而已。”


    “和温黎比,这一年的时间算什么。”贺郗礼垂眼,没忍住点了根烟咬上,良久,他说,“你不知道,南潭这里地方小,流言蜚语却能杀死人。”


    他出狱这一天里,听到各种各样的传言,每一句都让他恨不得将南潭的人全部毁掉。


    “温家那丫头看着是个姑娘,心那么狠,据说谭清其实是她杀的。”


    “我也听说了,她去自首,那牢里的是替她顶罪。”


    “温家和谭家的渊源,也不怪她想要杀了谭清,她爸妈都被他们家害死,家破人亡,还要打工给她家老婆子看病,怎么可能不恨他。”


    “我听说谭清在那小巷子里毁了她清白。”


    “真的?”


    “那丫头长得就一副狐媚子样,她不还跟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勾三搭四,说不定脚踏几条船被谭清发现,这才闹出这一系列的事。”


    “别说了,温家那孩子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可怜,长成这样随便找个有钱人嫁了呗,不过南潭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人家要她了,都被糟蹋了谁要啊。”


    ……


    贺郗礼红着眼,攥着拳头,艰涩地道:“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她看着是很坚强,其实人胆小得要死,没有我在身边,她该怎么面对,她怎么能承受得住,现在有我在,我得护着她。”


    对面很久没有再开口。


    温黎站在门口,透着门缝,贺郗礼弓身靠在墙壁,侧脸轮廓流畅。


    明明来南潭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他浑身都是伤。


    她咬着唇,喉咙发涩发苦。


    因为她。


    全都因为她。


    现在又因为她,他要放弃清大,留在南潭。


    就在温黎要离开时,贺郗礼沉声道:“赵青音那边你帮我盯着。”


    他面色极冷:“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善茬,手都伸到南潭来了,你小心点。”


    贺郗礼艰难地抬起左手,用了十足的力指腹也蜷不到虎口,每一根指头都在颤抖,额头被冷汗沁透,眼底的落寂消失在昏暗里。


    他漫不经心又随性的嗓音在楼栋内回荡:“手好好的,我这人幸运,没事。”


    她看着贺郗礼的手,顿在原地,眼眶彻底被眼泪打湿。


    温黎不敢再听,手背捂着双眼快步跑回卧室。


    过了十多分钟,门被轻轻推开。


    属于少年温热的气息袭来,感受到他覆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后背贴在他胸膛。


    温黎闭上眼睛,听着他逐渐平缓的呼吸,眼泪浸透枕头。


    一夜未眠。


    她睁开眼,在四点半时,给陈树泽发了条消息。


    【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的手因为保护她而废掉。


    赵青音比她想象中更狠绝,她不能存在一丝希冀。


    贺郗礼的未来不该如此。


    他也本不该是现在这样。


    他生在罗马,有着意气风发又肆意的人生,而不该被她拖着坠入无尽的深渊。


    -


    从那天之后,温黎慢慢变得很少回贺郗礼的消息。


    白天,她上学,晚上她去兼职,身后总会跟着一道身影。


    周六,贺郗礼仍早早地站在温黎家楼下等她。


    他眼眸看向远处,下颌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点五十,楼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说笑声。


    温黎和陈树泽肩并着肩从楼里出来。


    这几天南潭的天气不太好,天阴阴的,六七月是雨季,潮湿又闷燥。


    温黎一眼看到站在煤棚前的贺郗礼。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硬锋利的面庞挟着晦暗,眼皮垂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温黎抿着唇,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


    “走吧。”她轻声说。


    陈树泽看她眼,又看了眼贺郗礼。


    贺郗礼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他面前擦过,他拳头紧握,左手生疼。


    他看着她,沙哑的嗓音唤住她:“阿黎。”


    “你去哪。”


    温黎背对他,她仰着头,不敢眨眼,努力将眼眶里的湿润咽回去。


    她转过身,贺郗礼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他走过来,笑着说:“我送你。”


    像是没看到陈树泽。


    和参加竞赛时的贺郗礼对陈树泽的态度大相径庭。


    他只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仿佛整个世界也只有她。


    温黎下意识逃避他的眼神,她勉强挤出来笑容,疲倦地道:“贺郗礼,我们分手吧。”


    “不分。”


    “可我想分手。”她直直地看着他。


    贺郗礼无声地看着她,他敛下眉,转向陈树泽:“我要和我女朋友说话,你腾个地方。”


    温黎指尖掐着掌心,她说:“不用腾了,和你说完我们就走。”


    贺郗礼黢黑的眼眸笔直地落在她身上,嗓音发出来是沙哑的,他笑了下:“我哪儿做错了温黎,我改成吗。”


    “不是说好一起去清大的吗?房子我已经提前租好了,冬天你怕冷,咱们就去京北过冬,等你毕业,等你20岁,咱们就结婚。”贺郗礼走过来,想要搂她。


    温黎躲过他的拥抱,她看着他,贺郗礼眼睛是红的,他没有了平时的意气风发,声音冷冽又嘶哑。


    她咽下干涩,他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将她劈成四分五裂。


    “你没有什么要改的,是我的问题。”温黎梗涩,她睫毛轻颤,故作镇定地说,“是我太坏了,我喜欢的人是陈树泽。”


    她轻飘飘地说:“一直是他。从你没来南潭的时候,喜欢的人一直是他。”


    贺郗礼浑身紧绷,他安静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轻讽的笑:“你在说什么啊温黎,你觉得我会信?”


    他死死地盯着她,攥着双手,左手的刀伤撕裂,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温黎心脏抽痛,像是被人紧紧捏着,她红着眼,看着他的手,刺得她奔溃窒息。


    可她看着他笑出声:“你不会吧贺郗礼,你这样我也不可能会心疼的。”


    “分开吧。”她不再看他。


    手腕被贺郗礼攥着,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急促,平日里恣意轻狂的少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卑微:“是因为我坐过牢,还是因为我的手,还是因为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温黎。”他紧紧握着她,他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滚出来,“这不是你的错。”


    温黎想起贺郗礼从来到南潭,因为她给宋池打架,因为她,牺牲自己的时间给她补课给她做饭,因为她,被逼着和秦奎他们打野球,身上被刀片划过的痕迹仍在,为了让她减轻负担,为了给她奶奶治病,他跑货车,跑赛车,跑延西打拳赚要命的钱,他被秦奎打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给她奶奶治病的钱,因为她,左手被谭清拿刀刺穿,因为保护她,坐牢。


    都是因为她。


    怎么可能不是她的错。


    温黎闭上眼,竭力控制声音的哽咽,她说:“我说了,我喜欢的人是陈树泽。”


    她笑着说:“他家里有钱,他的家人和我父母都是朋友,他们愿意帮我治奶奶的病,也能供我上大学,如果他出国,我也能跟着出国。”


    “所以,我怎么不选他。”


    “其实我也远远没你想的那么好。”温黎轻声说,“你没来南潭,我就跟陈树泽上过床,那天我们喝了酒,稀里糊涂的。”


    贺郗礼眸里情绪翻滚,嫉妒,疯狂,恨意交织着,手背,臂膀青筋暴起,他恨恨地看着陈树泽,想要他死,想杀了他。


    最终,他无声地看着她,轻笑:“我不在乎。”


    “温黎,我不在乎。”


    “我会对你好的。”


    温黎对上他猩红的双眸,心脏骤然疼痛,她大声喊:“我说了我喜欢的人是陈树泽,你听不懂吗。”


    贺郗礼身体一僵,整个人佝偻起来,他抬头,南潭下雨了,雨落在他额头上,顺着面颊滑下,他哑声说:“我不信。”


    “除非你证明你喜欢的人是他。”


    “好。”


    温黎红着眼,走到陈树泽面前,她看着他,踮起脚就要吻他。


    离陈树泽还有几寸,温黎被一道力紧紧箍着,她被甩在墙上,没有疼痛,身后被一只手垫着她的背后,她眼眶湿润着,浸满了雾气。


    她抬头,贺郗礼死死地盯着她,眼底一片血红,箍着她肩膀的手不断收紧,他伸手温黎没闭眼,“砰!”剧烈地一声,左手砸在墙上。


    贺郗礼通红着眼,失控地盯着她,雨水顺着他的手往下流,血水成河,他也不在乎,他像是妥协了般,额头栽在她肩膀,哽咽道:“你认真的?你他妈认真的,温黎?”


    温黎无声哭着,突然好庆幸这场雨,她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贺郗礼你别这样了,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气陈树泽。”


    感受到他身体僵硬,良久,贺郗礼直起身,他看着她,低声说:“你今天太累了,明天我们再说,明天我来找你。”


    贺郗礼说完,转身离开。


    雨水兜头浇在他身上。


    温黎看着他挺拔落拓的身影像是直不起来,弯着一条弓,他像是逃避,走得很快,有两次差点跌倒,左手伤口裂开,血混着雨水流了一路。


    她脸色苍白着,看到他的背影在拐弯处离开,她心口骤疼,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温黎!”


    陈树泽连忙抱着她,将她背上楼。


    ……


    温黎在晚上醒了过来。


    她整个人像是死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何必呢。”陈树泽说。


    温黎眼皮跳了跳,她缓缓看向他,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沙哑难听:“我只能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能再为我牺牲什么了,我凭什么啊,我凭什么啊让他为我做这么多,他,没了我,他会变得更好。”她忍着哽咽。


    “他的处境比我坏上百倍千倍万倍。”温黎眼泪好像流尽了,她捂着胸口,一刺一刺地疼,她轻声说,“被赵青音下黑手,被他们家族抛弃,他才十八岁,他才十八岁你知道吗,他不能再为了我失去前途。”


    陈树泽心疼地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温黎睡不着,整个人仿佛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感官。


    直到听到外面愈来愈大的暴雨声,她睫毛缓缓颤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下了床走到阳台。


    她往下看,暴雨如注,整个世界都是漆黑的,贺郗礼就站在楼下,一动不动。


    -你今天太累了,明天我们再说,明天我来找你。


    贺郗礼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


    雨下了一夜。


    贺郗礼站了一夜。


    温黎躲在阳台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温黎平静地下楼,在看到她的一瞬,贺郗礼朝着她走来,他皮肤冷白,浑身都是湿的,却是在笑着。


    温黎呼吸困难,心脏抽疼,疼得她窒息。


    她走在他面前停下,将手上的信封递给他:“这里面是之前在你家吃的钱,给我奶奶垫付医药费的钱,还有其他零碎的钱。”


    贺郗礼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凝固,下颌紧绷,轮廓线条凌厉带着冷硬,他直直地看着她。


    雨水沁透他漆黑的头发,骄傲的眉眼,也浇透他的一身傲骨。


    他落寞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在看到温黎摘下他们那枚情侣对戒的那一刻,他锋利自带攻击力的五官溢满戾气。


    贺郗礼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温黎将戒指给他,贺郗礼不收,释怀鸟掉落在地上,被雨水沾湿,在地上滚了滚最后躺在角落。


    贺郗礼看着她,他低下头颅,折弯背脊,哑声道:“这是换我们以后结婚的对戒,温黎,你到底知道什么意思吗。”


    “嗯。”


    他狼狈地看着她,呼吸沉重,他说:“还记得冬令营的赌吗,温黎,陪在我身边,别离开我,好不好?”


    “奶奶的医药费我已经赚了三十万了,我也有能力给奶奶治病,我也不在乎你喜欢陈树泽,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喜欢他,也行,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等我几年,好不好?”


    温黎呼吸潮湿,她指骨泛白,她笑着说:“别这样,你和我想象中的贺郗礼一点也不像。”


    她看着他,轻声说:“别再纠缠我了,我们好聚好散。”


    贺郗礼久久盯着她,点头,眼红着,指着她的手颤抖:“行。你行,温黎,你行,我他妈再见一面,我不得好死!”


    温黎无声地流泪,整个人好似被分成无数半,被无数人往四面八方扯。


    “嗯。”


    贺郗礼情绪失控,狠狠道:“再他妈让我见到你,老子玩死你!”


    “你知道我的能耐,也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温黎,你错过了我,还想祈求我的原谅,你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错过我,你想再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没有,也不可能,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配!”


    温黎睫毛颤动,心脏被根根利剑刺穿,疼得她好像快死了,她拼命呼吸,扶着墙撑着身体。


    贺郗礼看着她,眼角湿润,眼泪落下,他道:“想好没。”


    温黎看着他,哑声:“嗯。”


    贺郗礼看她良久,眼底充血,轻嘲地笑:“行,那就当我的真心喂了狗。”


    他一脚踹在墙上,最后再看她一眼。


    温黎的背影决绝又狠。


    她没有回头。


    贺郗礼走了。


    等他离开,温黎哭着追过去,眼睛的雾气迷失方向,她蹲在地上,彻底崩溃。


    ……


    六月高考分数线出来。


    南潭镇出了一个几百年难遇的天才。


    742分,理科状元,被清大录取。


    理科状元坐过牢的事被彻底遗忘,留给他的只有光辉的荣耀。


    那之后,温黎再也没有在南潭见过贺郗礼。


    只是南潭这么这么小的一个镇子,她曾在这里从早走到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再没有在人群中见过他。


    甚至与他背影相似的人也没有,他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相似。


    他和她之间就像一场骤雨,又像一场滚烫的发烧,天晴了,雨消失,病好了,终究会痊愈。


    可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在那个炙热的夏天,在那个南潭潮湿的雨季。


    温黎还是失去了她的一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