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佛说
作品:《孤的幕僚不愿为妃》 又下雨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雨,从清晨到夜晚,淅淅沥沥的雨从檐外钻进屋里,带着沁骨的凉意。
张夫人垂眸,望着珠帘下滴成银线的雨幕出神。直到侍女将茶水满上,雾气渐渐模糊了雨色。
“娘娘,那好像是……”
侍女看了看花园,带点犹疑不定的神色抬手指向一个地方。
还没等她说完,花园外把守的人就一齐向角落喝去:“什么人!”
一阵兵荒马乱。
张夫人看着人被带到她面前,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子有几分眼熟。
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韩心若,张夫人目光从她沉甸甸贴在身上的素净裙装和凌乱的发丝上扫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韩心若两眼猩红,她走时从身上一件件卸下来的首饰钗环,还放在一旁的泥地里淋着雨,此刻被人发现了也不恼,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张夫人,仿佛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一般。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年长的贺女官对着跪地的明妃厉声发问。
“呵。”这笑声如同干尸一般,韩心若冷冷开了口,气若游丝却依然说不出一两句好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心若低着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往日胡搅蛮缠的泼辣。
张夫人头疼地看了她一会,在贺女官极度不赞成的目光里伸手将韩心若从地上扶了起来。
“擅自出宫可是大罪......”贺女官不死心地上前说道,后半句话却和张夫人扫过来的严厉目光一齐哽在了咽喉里。
“紫烟,带明妃娘娘去换身干净的衣服,送回沁水殿。”
平日里颇为看不惯韩心若的小宫女瞪大了眼睛,紫烟低低应了声,便将人拉走了。
韩心若面无表情,任人带走。
“娘娘......”贺女官叹息。
张夫人勾唇,她知道女官想说什么,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贺光,本宫有个妹妹。”
她柔声开口道。
“上次与人提起她,还是阿檀在宫中的时候。”
张夫人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不由自主展颜:“其实我妹妹是姨娘所出呢......她娘亲,是个顶好的女子。”
“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妹妹先天不足,小时痴症,是我抱着把她养大......后来啊,她长大了,我进宫了,她娘死了。”
“我有时候觉得明妃的小性子像我家没大没小的丫头,可是近来我觉得,她有些像那个姨娘。”
贺光琢磨不透张夫人的意思,在一旁默默听着。
“人之将死,油尽灯枯,到了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就在绝望中死去了。”
“明妃是个可怜之人,她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我想让她好起来......”
张夫人的忧思明妃不知道,家中的小妹不知道,秦宫里时停的雨知道。凝香阁的雨停了,沁水殿的天依然没有恢复往日的活气。
椒房殿的场圃里却环绕了一方暖意。
慕容冲依然在练剑。他现在已经到了不错过一丝风吹草动的境界,任何想要接近他的事物,都在方寸之间无所遁形。
小满扇着一柄蒲扇,守着泥炉焙酒,不时抬头看一下公子练剑。
慕容檀不在的日子里,椒房殿里的时光依然这样安静而井然有序地流逝着。
“公子,来信了。”
小满从门房处回来,向院中人挥了挥手。
慕容冲收起剑,快步走回房中,几乎是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
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
慕容冲快速扫了几眼,信和之前大致没什么不同,依然是他们在秦州的所见所闻,慕容檀让他好好待在宫里不要轻举妄动......
以及,北海公突抵秦州,身边还带了个不知名的人物。
慕容冲若有所思地看完信,按慕容檀的意思,扶洛应该是要造反......而她仍在扶霄麾下,一定会帮助皇室对抗藩王。
秦州安全吗?
内心隐隐有一丝不安浮现起来,慕容冲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慕容檀何等谨慎,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何况身边还有扶霄这个九五之尊,旁人万不敢肆意妄为。
阿姊不会有事。
慕容冲看完信后就回去继续练着剑,他这些日子进步颇多,待慕容檀回来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他也牢牢记住她的叮嘱,将万般心气都收敛了许多,不再在宫里招惹是非,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每月服药。
不对,药?阿姊服药了吗?
慕容冲想起了些什么,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他这些日子偶尔能感应到慕容檀几次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没有受过重伤。
同心蛊让他们相互感知,而今日以来内心一直有种莫名的擂鼓阵阵......
不对,这不是他状态不好,是另一个人在呼救!
慕容檀捂住激烈的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瞳孔大缩,脚底步子都有些踉跄——
“快,带我去找扶融!”
-
宣政殿。
“进来。”
扶融漫不经心地应着,此刻他正颇有雅兴地提笔在人衣服上作书,全然忽略了面前小黄门叫苦不迭的表情和眼里的无奈。
他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字迹尚未在纸上干透,便被一声响亮的撞击声打断。
慕容冲破门而入,颓然跪地,不受控制地吐了一大口血,扶融被他吓了一跳:“呀,这人疯了,快宣御医!”
慕容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右手握住颤抖不止的肩膀,嗫嚅着开口:“殿下......”
“他们出事了。”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头雾水,慕容冲却执着地看向知情人。
阿姊提到过扶融,他应当知道同心蛊的发作不会有错,扶霄和慕容檀在一起,两人有危险。
扶融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去秦州。”
众人看着代理皇帝似乎是要离宫,彼此都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出手阻止,就在慕容冲接受御医诊脉之时,王猛闻讯赶到。
“见过王丞。”
王猛瞥了一眼地上面无血色的慕容冲,挥手屏退了围在扶融左右的人。
“让他走。”
扶融急切地迎上来:“老师!”
“我替你守在这里,不要有后顾之忧,今夜启程快马加鞭赶到秦州。慕容冲不会有事,他也能去。”
王猛言简意赅,很快安排好一切事宜,不由分说将扶融推了出去。
“那个东西很危险......我怕他压制不住。”
扶融看了王猛一眼,迈着大步走出门,上马急切离去。
王猛目送着他离开,然后孤身去往了一个鲜有人踏足的地方。
皇寺。
暮雨潇潇,笼罩着寂静的皇城。
王猛没有撑伞,任由细密的雨丝沾湿了袍服。
他步履沉稳却又带着急促,穿过重重宫阙,走向那座隐匿在深宫一隅、却自成一格幽玄天地的庙堂。
寺门古朴,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入门便见一方庭院,青石板被雨水洗得油亮,几株古松虬枝盘曲,在雨雾中更显苍翠沉静。
松针被雨滴包裹着一同坠落,敲打在石阶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规律而单调的木鱼声应和着。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王猛放轻脚步,沿着回廊缓步而行。
廊外雨丝如幕,廊内光线幽暗,只有壁龛中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壁上斑驳的佛教壁画的姿态。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平添几分神秘与庄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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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入主殿。巨大的燃灯佛结跏趺坐于莲台之上,低眉着慈悲的垂目。佛像前的供桌上,几盏青灯如豆,灯焰在穿堂而过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沉淀了千年的烛泪缓缓堆积、垂落。
那木鱼声和低沉的诵经声在此处清晰起来,源自殿角一位阖目端坐的老僧。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直抵人心的力量。
王猛在佛前静立片刻,并未焚香跪拜,只是静静仰望着那悲悯的佛颜,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转向殿后一处更为僻静的禅室。
禅室内陈设简朴,一榻,一桌,两蒲团。
方才诵经的老僧已端坐于内,正是寺中住持玄微大师。他似乎早有准备,见王猛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王猛撩袍跪坐,沉默良久,窗外雨声淅沥,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大师,陛下……命中的劫难,怕是近了。”
时候近了,当初那个留下一句“天煞孤星”就离开的人,所测算的日子,就快要来了。
玄微大师手持念珠,眼帘微垂,声音平和如古井无波:“阿弥陀佛。王丞相,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劫数之说,缘起缘灭,皆有定数。”
王猛眉头微蹙,他素来敬鬼神而远之,此刻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猛,读圣贤书,知‘子不语怪力乱神’。然……眼见风云将起,心绪难宁。敢问大师,此劫……该当如何?”
玄微大师缓缓拨动一颗念珠:“诸法从缘起,彼法因缘尽。陛下命途多舛,此一劫,亦是其命运交织不可或缺一步。非人力所能强移,亦非外道所能禳解。”
他抬眼看向王猛,目光澄澈而睿智:“命,乃天意注定,如同种子深埋;运,却需自身行走,如同幼苗破土。看似祸乱临头,业火焚身,焉知非是淬炼真金,置之死地而后生?”
“昔年佛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看似罹难,实则成就无上菩提。丞相乃智慧之人,当知福祸相依之理。”
王猛默然。他担心的,又何止是扶霄?还有他那性情跳脱、玩世不恭的学生扶融。扶融对陛下的在乎非同一般,他岂会看不出?如今扶霄与慕容檀同在秦州,若真有劫难,扶融得知,会做出何等不理智之事?
而他将慕容姐弟留在宫中,本意是牵制与观察,如今看来,这步棋究竟是对是错?那慕容冲,如同雏凤,这重重宫墙,森严囹圄,真的能困住他吗?若他日羽翼丰满,是福是祸?
他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只隐晦谈之:“大师,有时选择,太过艰难。”
玄微大师慈悲地看着他:“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抉择之痛,便是修行。丞相心怀天下,自有衡度。”
“恕猛愚钝,勘不破佛理,我不明白......”
玄微打断他,语气忽转凝重,带着一种入世的决绝与冷漠:“然,红尘万丈,欲渡劫波,必要之时,需有牺牲。如同舟行苦海,欲达彼岸,有时……需有人舍身,稳住船舵,甚至……投入波涛,以平息风浪。”
牺牲?王猛心中一凛,正欲再追问这“牺牲”所指为何,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竟难以出口。
他抬眼,望向禅室外影影绰绰的正殿方向的佛像,那尊忧郁的佛像仿佛正穿越雨幕与黑暗,也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是亘古的慈悲,也是无尽的沉默。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轻响,一个红艳艳的果子从门外滚了进来,在地上弹跳了几下,骨碌碌一直滚到他们的桌案脚边才停下。
紧接着,一个小沙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疾呼道:“皇后娘娘不可!此处是禅室静修之地……”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宫装,步履却略显轻佻的女子已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几分随意,打破了满室的禅意与凝重:
“嗯?大老远的,怎么还听到有人在说我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