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了寒食清明时节，田娘子还记着闺女说过想吃食馓的事，便盘算着做食馓。


    食馓又叫寒具，是寒食节的时令吃食。


    食馓吃起来焦香酥脆，陈青青很是喜欢。


    以前想吃了，在市场上随时可以买到，可在这儿，也只有寒食节的时候才有人做它。


    田娘子是以前在城里帮厨的时候学到的做食馓的法子，不过她做得次数也少，做食馓废工夫不说，还费油。早先家境好的时候倒做过，后来家里那种境况，已很久没做过。


    如今闺女想吃，田娘子才想起来做一做。


    食馓用油水面搓条炸制而成，做起来颇费工夫。


    和面、醒面、搓条，田娘子做起来一丝不苟。到最后炸的时候，田娘子用两筷子把搓好的油面条一圈圈绕起来，然后一抻一绕，放入七成热的油锅里，等炸至金黄，又香又脆的馓子便做好了。


    陈青青连忙折一根放进嘴里，嗯嗯，嘎嘣脆入口香，就是这个味儿！


    “阿娘，你还天天夸我手艺好，你的手艺也是这个呢！”陈青青挑挑大拇指，夸起了阿娘。


    田娘子咧嘴笑，“阿娘还是有点本事的哈。”


    “明儿咱们的菜煎饼又添一味！”陈青青早就想在菜煎饼里放这个了，如今正好。


    “不过这食馓做起来有些费工夫，咱们倒是没法天天做这个，要是集市上有卖的就好了。”陈青青又道。


    “不但费事儿还费油，平常人家哪有天天做这个的，也就是节气到了做一点应应景。”田娘子也道。


    “倒是在京城里，常年有卖这个的。”


    京城，汴州。


    这些天来，虽然只听过只言片语，陈青青也已经勾画出了一个古代都市的繁华概貌。


    什么时候能去京城看看就好了，很多疑问应该就能弄明白。


    要是真能在那里开家店，岂不是更美哉！


    “总听人说京城，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就好了。”陈青青不由感叹一句。


    田娘子垂眸想了一下，“等到清明的时候吧，阿娘和你一起去城里看看。”


    “好，好！”陈青青一阵雀跃。


    再摆摊，陈青青便在菜煎饼里加了食馓。


    菜煎饼做好的时候撒上一把碎馓子，添了许多香脆。


    “小娘子这是加了食馓，心思巧！”食客们立马吃了出来，出声赞道。


    “多谢客官捧场！”陈青青笑意甜甜地回应着。我出了新品，你们立马就有回应，好有成就感！


    包少尹站在陈家食摊不远处，看着陈家小娘子笑着招呼食客，一时也有些感慨。


    这小娘子确实心思灵巧，上回还在卖茶叶蛋呢，这回再来，她的食摊上不但添了新吃食，听说还有好多花样，竟连猪肉也做得极香。


    这会儿不同去了别处，包少尹索性自己上得前去，打算尝一尝加了猪肉的菜煎饼。


    “小娘子，麻烦来两个加肉的菜煎饼。”包少尹说道。


    “好嘞，客官稍等。”陈青青习惯性地应着。听得声音洪亮，却又很有礼貌，不免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食客。


    面前的人一身深色青罗袍，头戴纱帽巾，身量很高，带着些常人没有的威仪。


    这人倒有些面善，是在哪里见过不成？陈青青略一打量，只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


    “郎君，郎君，小的来小的来。”不同匆忙跑了过来，忙叫自家郎君到一旁歇着，他来买吃食。


    包少尹点点头，到了旁边去，只叫不同在食摊旁等着。


    “你家郎君是个不凡的。”陈青青确实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哪位，难道真见过不成，便朝这个看起来是随从的人打听一二。


    “我家郎君是京兆府少尹，上回还来过……”不同颇为得意。


    因为少尹确实见过陈家人，不同也没瞒着，便同陈青青说了。


    陈青青一下子想了起来，得赏银的那回。那位赏银子的官爷高高在上，赏的银子还是这位少尹送过来的。


    京兆府少尹，这就是京城的副市长啊，高官了呀，竟然还这么平易近人。


    看来那回坐在高处的那爷是更大的官了，怪不得那个作派，山野草民确实不在人眼里。


    没想到少尹竟然来吃自己做的这些，这些在那些贵人眼里怕是粗陋之食。没想到人家还亲自来买，多接地气！


    想来这位少尹应该是位好官。


    “原来是少尹大……”一句大人刚要出口，陈青青忙打住了。她记得在宋朝，可没有叫官员为大人这个称呼，大人这个词是称呼自己家长辈的，万万不能胡乱叫。


    “原来是少尹官爷，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陈青青由衷道。


    “小娘子这话说得有趣。”不同听陈青青说这句有眼不识泰山倒觉有趣，不由笑一句，别说小娘子这句说得还真贴切。


    陈青青倒是一愣，有眼不识泰山不是嘴边上常说的话嘛，怎么还这么新奇不成？


    转一想又笑了，这句话最早是《水浒传》里的，怪不得这里的人没听过，那是要好多年以后才出现呢。


    还真是一不小心就露馅，好在是无关紧要的话，也无所谓。


    很快两个菜煎饼就做好了，陈青青把煎饼放竹帘上凉一下，用油纸包好递给不同，又送上了两个榆钱饼，“这是榆钱饼，请少尹和你尝尝。”


    不同不知道原本这榆钱饼就是赠品，推脱着不要，又要再给钱，陈青青只笑,“客官别怕，这本就是赠品，送给客官们尝鲜的，收下就是。”


    又请不同到小桌上一坐，尝尝自家的糊粥。


    不同不敢应，还得去请示自家郎君。


    那知那包少尹却是答应了，在小桌旁边坐了下来。


    陈青青见了忙叫阿娘过来做煎饼，自己亲自招待这位少尹官爷。


    “不知是郎君前来，多有慢待还请海涵。”陈青青盛好了两碗糊粥送到桌上。


    因见这位少尹也没穿官服，想来是微服前来，也不叫官爷，只称作郎君。


    细一打量这位京兆府少尹，虽面色微黑，倒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样子，这么年轻便做到这样高的职位，看来确实不是凡人。


    包少尹看一眼不同，便明白这位陈小娘子知道自己身份，又见她又不说破，便觉这小娘子是个聪慧识趣的。


    微点点头，“麻烦小娘子。”


    “郎君请慢用。”陈青青把煎饼和榆钱饼送上来，“这是我做的榆钱饼，郎君尝尝这春日时令风物。”


    说罢微微一笑，也不多打扰，自去忙去。


    包少尹见陈青青不卑不亢，不因知道自己身份多说一些无益的话，不免高看她一眼。


    少尹主仆两人便坐在小桌旁吃了起来。


    吃一口煎饼，喝一口糊粥，不同才道：“阿郎，这陈小娘子确实好手艺。”


    又咬一口，“阿郎，猪肉真香！”


    感叹完了便不再说话，只一口一口吃起煎饼来。


    包少尹早已闻到了煎饼的香气，听不同这样说便知道滋味不错。看来这小娘子确实有点本事，能把猪肉做香了，可真是不得了。


    再看一看旁边粗瓷白盘里的榆钱饼，金黄带绿，精巧可人，便拈了一块吃起来。


    香甜软糯，细细嚼起来又带些韧劲，竟是格外好吃。


    确实不错！


    包少尹暗暗赞一句，便又拿起菜煎饼。


    咬一口细细品尝，有菘菜、韭菜，似乎还有荠菜的清香，里面放了食馓，吃起来又添了些香脆。


    猪肉确实没有了腥膻气，肉香诱人。


    再品一口糊粥，想起那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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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叹人家会做生意免费续碗的事来。


    包少尹不免转头看一看正在小车边忙着的陈青青。


    小娘子正双手麻利地做煎饼，又面含笑意抬头招呼食客。再细看她用的小车，又与市面上常用的小车不一样，而是更精巧实用些。


    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小娘子。


    包少尹主仆两个用完饭，少尹又吩咐不同再去买一个加肉的煎饼来，“等会儿也叫府尹尝尝。”


    “对了，那榆钱饼再买上两个，也叫他尝尝鲜。”


    “阿郎倒想着人家，可不知人家领不领情呢。”不同小声嘀咕着，可能因为吃菜煎饼吃得高兴，到底也没和少尹多说什么，只一面嘀咕着一边去买了。


    “上回那茶叶蛋也没见他说好吃，这回还买！”


    虽有几分不情愿，倒也不能不听阿郎的，不同又去食摊上买了一个加肉的煎饼。


    “要是还有榆钱饼的话，也一并来两个。”


    “有，有。”陈青青连忙应着，这是没有也得想办法有，少尹要的哪能没有。


    菜煎饼收了钱，榆钱饼依旧是送的。


    本来想菜煎饼也不收钱的，陈青青想想还是算了。这样接地气的官爷，还是待他如平常吧。


    “这煎饼冷了就不好吃了，味道差许多，客官请注意。”陈青青对不同客气说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虽然是个随从，但是跟着京兆府少尹的人，也不能差了哪里去。


    不同应一声，这小娘子待人倒是和善。


    连忙和自家郎君汇合，去接府尹。


    今儿府尹倒没骑马，坐着他的车驾而来。


    算算时间，再过一日便又是神幕出现的日子，正好是寒食前一天，皇帝已下了口喻要来观神幕。


    京兆府务必要把事情办好，这不府尹和少尹又出动了。


    府尹的车架停得远，包少尹带着不同匆匆赶到。


    “下官见过府尹。”包少尹朝车上的人行礼。


    “你又来这些虚礼。”府尹掀了车帘朝少尹嗤笑一声，“快上来吧。”


    少尹倒也从善如流，上了马车。


    “官家后日便来，好在长公主被劝住，过些天才来。”府尹似笑非笑，懒洋洋来了一句。


    “哦？”包少尹轻轻哦一声，“长公主那脾气也就府尹能劝住了。”


    “知道我是怎么劝得么？”府尹轻笑一声，看看少尹那求索的模样，竟解答了。


    “我和她说，官家来，我可把京兆府的人都派到官家这边，到时包少尹分身乏术，要是驸马出了什么岔了可就不好了……”


    ……


    包少尹一时有些无语。不过再想想长公主那宝贝驸马爷的样子，府尹的话倒也切中了要害，“服”就一个字！


    “哈哈哈……”看着包少尹有些无语的模样，府尹竟笑出了声。


    希仁别的倒好，就是人有些过于方正。


    笑过之后，府尹倒说起了正事。


    这回官家御驾亲临，虽说只是微服，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所有的事都要求万无一失才行。


    待两人说完正事，包少尹才想起自己给带的煎饼来。


    “府尹，今儿吃着食摊上的菜煎饼倒还不错，给你带了一个，要不你尝尝？”


    “哦？那拿过来吧。”府尹知道包少尹的性子，他说不错那就很不错了，一时又想起上回他带的茶叶蛋来，虽然是简陋小食，味道却很好。


    少尹忙叫不同把菜煎饼呈了上来，煎饼已有些凉，听不同的意思，煎饼凉了便差了味道，少尹忙把这话说了，府尹却道：“无妨，叫他们热一下便是。”


    包少尹知道他的作派，随行的东西很齐全，便不再多说，告辞下了马车。


    “张茂实，快把炉子拿过来。”府尹吩咐道，声音里竟带了点自己也未觉察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