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棉棉神情微缓，开口询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石磨阿奶您好歹是做战斗狩猎类武器的，族人们再对您有意见，在武器上应该也不敢马虎吧，我又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呢？”


    “原本是这样。”石磨苦笑一声，“可是迅猛在全族人面前将我的脸面戳破，事情便又不一样了。”


    柴棉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石磨暗暗吃惊。


    她从各个渠道打听，说棉棉这小崽身体柔弱、胆小如鼠，她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棉棉能在族里人见人爱必定有其远超一般人的优点，却也从来没想过棉棉她除了以上两个缺点以外几乎无懈可击。


    瞧她那副不把事情搞明白不松口的样子，还有她阿爸阿妈在旁边虎视眈眈。


    石磨不得已，松口说出了更多的实情，也是等于将自己的窘境彻彻底底摊开在别人面前。


    “就像迅猛说的，打制石器、削制木器、鞣制皮具，部落里人人都会一点，只是没有我们做得精细，也不像我们有专门的大量时间去做这个。狩猎战斗类武器呢，要求又更高一些，可是要求再高，在部落里找一个不是狩猎队成员的狼人，让他专门做一年，也就会了七七八八。”


    柴棉棉有些明白了。


    石磨苦笑：“我眼下的处境，虽然艰难些，但到那一步我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迅猛今天能煽动族人建议族长剥夺我们的定价权，明天就能煽动族人建议族长再培养一个石匠出来，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任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柴棉棉：“所以你想挽回自己在族人们心中的印象？”


    石磨点头：“我们想加重自己的分量。”


    她看向棉棉，眼底浮现少许对岁月流逝的叹息。


    “我天生个子高力气大，年轻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狩猎队成员，甚至也做过狩猎队队长，后面我年纪大啦，实在跑不动了，便从狩猎队退了出来，干过采集、做过巡逻、守过岗放过哨、还干过许多许多的杂活，后来我争取到了石匠的身份，一干就是几十年。”


    “我以为我会以石匠的身份平静死去，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这么一劫。”她苍老的面孔带着无奈的柔软，“让我自己试着做出一样部落里人人都喜欢的新工具，不是不行。可是那样的话，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要不断地经历失败。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也没那么精力可以折腾，所以只好委托你。棉棉小朋友，我知道你拥有知识，而且脑子聪慧灵活，请你帮帮忙，帮我们这些老家伙想一想新工具，挽回族人们对我们的印象，加重我们的分量。”


    柴棉棉没有说话。


    石磨暗暗叹气，这小崽实在难搞。


    她咬咬牙，尝试抛出更多的饵：“我记得你们在欢迎仪式过后搞了一次不记名调查？怎么样，同意伏冬做竹编匠的票超过八成了吗？”


    她观察着金眸女童的神情：“我猜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你们会立刻行动起来，想办法说服族长和老祭司召开全族大会。如果你愿意帮我们的话，我们都愿意投赞成票，除此之外我们也有亲人、朋友，我们可以尽量说服他们，那样说不定你们的赞成票就能超过八成了。”


    柴棉棉终于说话了：“你让我想一想吧，我七天之内给你答复。”


    石磨好不容易说动她，也不敢逼迫太过：“好，好，你仔细想想，我等着你给我答复。”


    石磨等人离开了。


    黑耳终于忍不住，开口追问：“棉棉，你真的打算帮他们啊？”


    柴棉棉没有立刻回答他，她在思索。


    黑耳虽然着急，却也不敢打扰，他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敬畏，正如同部落对智慧的崇拜和敬畏。


    柴棉棉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旁边两个大人：“阿爸阿妈，你们觉得石磨阿奶是一个怎样的人？”


    尖爪想了想，尽量客观地评价道：“在我看来，石磨是一个强悍又聪慧的老人家。”


    明眸：“木凿、晴天都不算好脾气，可是石磨能降伏他们，足见石磨也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


    柴棉棉点头：“这样一个强悍、聪慧又有手段的人，如果有机会，我更想和她做朋友，而不是做敌人。”


    黑耳不是很乐意：“那就这样原谅他们了吗？感觉好不值得。”


    柴棉棉耐心地说：“其实，我也是在为伏冬姨姨考虑。”


    黑耳一愣：“投票吗？”


    柴棉棉摇摇头：“不是石磨阿奶那几张票的问题。上次我们搞不记名调查，赞成票只有六成多接近七成，大概率是因为匠人群体在族人们心目中的整体印象下滑了，伏冬姨姨也跟着受了牵连。”


    黑耳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我阿妈还不是匠人啊！”


    柴棉棉面露无奈：“这就是整件事最吊诡的地方，族人们下意识把伏冬姨姨归为了匠人，却又因为对匠人群体不满，给伏冬姨姨投了反对票。”


    黑耳：“……”


    黑耳咋舌半天，无话可说，颓丧地弯下了脊背。


    柴棉棉继续分析：“所以我们想要拉高伏冬姨姨的支持率，石磨阿奶那几张票不是重点，想方设法挽回匠人的整体印象才是重点。”


    大家伙儿陷入了沉思。


    明眸摩挲着下巴：“可是就这样答应，也不妥当吧？”


    尖爪也有所明悟：“石磨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今天她来到这里，站在院子外面长时间等候也好，主动提出分成也好，做出保证也好，都可以视为她的一种手段。如果就这么答应了她，那在她心里，棉棉你就是一个可以用手段扭转的人。主动权就到了她的手里，她以后就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做你的朋友还是做你的敌人。”


    柴棉棉点头：“所以我们不能按照她的思路来。”


    黑耳直起脊背：“棉棉，你有思路了？”


    柴棉棉微微一笑：“差不多有了，但是我这个思路涉及伏冬姨姨、也涉及流风皮琢阿奶石砧阿爷，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和支持。今天太晚了，咱们得约一个都有空闲的时间集体开会讨论一下。”


    黑耳非常积极地举手：“我！我去约！”


    柴棉棉笑道：“那就麻烦黑耳哥哥你了。”


    两天后，众人在伏冬的院子里齐聚一堂。


    伏冬尽心尽力地招待他们。


    她编了好大一张竹桌子，表面的凹凸不齐都用篾片编织精心包裹覆盖住了，还有长长的竹凳子，桌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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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各摆一条，足以让大家全部坐下。


    她还准备了热水、肉干，准备了好几样时令果子，虽然大多数酸得很，但总能尝出那么一丝甜来。


    柴棉棉先讲了石磨等人的道歉和求助，再讲了她的考虑，作为前情提要。


    石砧很是率性：“棉棉，你要我们做什么，你直说吧！”


    柴棉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石砧阿爷，您好歹听我把话讲完啊。这件事虽然与伏冬姨姨密切相关，但皮琢阿奶石砧阿爷也是匠人群体中的一员，族人们对匠人群体的整体印象下滑，对您二位来说也是很不好的。”


    皮琢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柴棉棉：“族人们对匠人不满，是因为觉得自己供养了匠人群体，虽然匠人有做出各种各样好用的工具，但终归到底，是需要他们出去捕猎的。有没有可能，我们想法子改变这种供养关系呢？”


    众人一怔。


    石砧与皮琢对视一眼，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石砧提前说明：“棉棉，我们年纪大了，是不可能出去打猎的。”


    “我知道。”柴棉棉道，“我说的不是打猎，是养殖。”


    灰狼部落基本属于天生天养，一年四季除了冬天会提前存储食物，其余时间饿了就去外面抓猎物吃。


    柴棉棉曾经问过阿爸，阿爸对养殖没有任何兴趣，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和狩猎队的伙伴们呆在一起，自然界就是他们的养殖场，他们无需再多此一举。


    柴棉棉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人。


    但是匠人呢？匠人养殖是多此一举吗？柴棉棉认为不是，相反它十分契合现在匠人们的需求。


    山下的河谷水草丰美，冬天气候温暖，正是养羊的好地方。到了夏天雨水充沛，河谷可能会被淹，就在山上找一块地方搭一个小些的羊圈。


    石匠砌基座，木匠搭围栏，再以食物为报酬请采集队割很多很多芦苇和干草回来、进行高架堆放存储饲料，期间也会用到竹编匠的箩筐和草席。


    先从小规模开始养，有意识地挑选温顺的母羊和公羊进行繁育，特别不听话的就挑出来直接吃掉。这样100只变200只，200只变400只……


    等匠人群体手握上千头羊，还会有族人觉得是自己供养了匠人吗？肯定不会的。


    上千头羊？？？


    皮琢石砧齐齐失声：“真能养那么多吗？”


    柴棉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有一点难度，但我觉得我们能够做到，而且必须要到这个数量，我们才能一举扭转族人们的印象。”


    伏冬附和道：“棉棉说的有道理，你们想想去年秋末狩猎队抓回来的那些活羊，也有三五百只了。”


    秋末狩猎队抓活羊回来，主要是为了给大家补充盐分，一天也就杀几只。


    如果要填饱肚子，部落这么多狼人，一天只杀几只羊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一千只羊的目标是很合理的。


    皮琢石砧仔细一琢磨，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们就飘飘然了起来。


    一千只羊啊~


    如果他们有一千只羊，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多么迷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