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寒冽，薛默一身正装从商场出来，昏黄的灯光打下来，莫名和上一世的薛氏总裁重叠在一起。


    宁岁好一会儿才回神。


    薛默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拎着林樟的后领就要拖着人走。


    喝醉的人极不配合，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趴在薛默身上，又搂又抱：“薛默老子爱死你，那个模型我家老头都不给我买，你居然送给我，我真的太感动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林樟揽住薛默的肩膀，拍了拍胸脯：“作为回报，小爷今晚陪你挑灯夜战，不醉不休！”


    薛默眼皮狂跳，抬头见宁岁看着他们，一脸吃惊。


    薛默推开林樟，让人站直，整理领口：“不需要。”


    “你不是失眠吗，小爷我——”林樟还要说什么，薛默轻轻一瞥，他下意识闭嘴，哼哼两声，又对着薛默拉拉扯扯。


    薛默脸上的嫌弃明显，但没松开林樟去，一手扶着人，打电话给司机来接人。


    不巧的是，司机说：“薛少，南区这边的高架桥出车祸堵车，我还要半小时……”


    薛默报出地址挂了电话。


    听见薛默打电话，知道司机来不了，宁岁走上前问：“要不要我帮忙？”


    酒鬼难缠，距马路边百来米，薛默和宁岁扶着林樟走得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林樟一会儿抱着电线杆不松手，力气大得像头牛，二人拉都拉不住，不一会儿又冲进便利店，像个小孩子似的买买买，时不时大喊大叫。


    薛默见状，脸从白转黑再转红，他晚上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又吹冷风，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疼，索性在收银员那压两千，靠在货架边养神，时时盯着林樟以免出意外。


    一瓶柠檬水递过来。


    宁岁说：“喝这个可以缓解头疼。”


    薛默接过，拧开喝一小口，清冽的甘甜在唇齿间游走，一点都不腻。


    宁岁站在一旁，戳着手机，没离开的意思。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比偶像剧的男女主还好看，不远处的收银员一直打量这边，眼里都是打趣。


    宁岁敏锐察觉，伸手拉薛默的衣袖，提醒他走到收银员的盲角。


    薛默不解依然照做。


    只是一个举动，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经意拉近。


    “刚才林樟说你失眠？”宁岁问。


    薛默点头：“一直都有的毛病。”


    薛默眼底乌青明显，宁岁原以为是他熬夜学习所致，不曾想却是失眠。


    这种整宿睡不着的滋味她懂。


    上一世，她嗓子哑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失眠，精神状态极差，可薛默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一直考年级第一名。


    不愧是学神。


    “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晕倒也是因为这个？”宁岁想起楚星星提到的事，脸上是不自觉关心。


    薛默收入眼底：“关系不大。”


    “你一直都这样？没找到解决方法吗？”宁岁不解。


    薛默喝口柠檬水：“之前确实没有法子，现在有了。”


    宁岁没问是什么法子，薛氏家大业大，想必是用最好的医疗手段。


    十多分钟后，薛默电话响起，司机已经到商场的路边。


    薛默让司机开车到便利店门口，二人半拖半扯推林樟上车。


    “李叔你先送他回去。”薛默没上车。


    司机看了眼宁岁，点头开车离开。


    宁岁奇怪：“这个点你不回家？”


    薛默双手插兜，眼神淡淡的：“反正也睡不着，这么晚我送你回家。”


    宁岁下意识拒绝：“不用。”


    见薛默脸冷了几分，她解释道：“我家住老城区，环境不太好，你还是别送我。”


    薛默抬眸：“我以为你请我喝水是想和我做朋友，作为朋友我送你回家不行吗？”


    这句话怪怪的，宁岁脑子没转过来，薛默执意，她也不好拒绝：“丑话说前头，到时候进去你离我近点，有些小混混就喜欢欺负你这种的乖学生，到时候可别赖我啊。”


    她兜里只有两千块，可赔不起薛少爷的医药费。


    薛默闻言，嘴角不自觉带笑：“你觉得我是个弱鸡？”


    少年的笑晃眼，像冰河骤然裂开，生出星星点点的春花。


    宁岁眨巴眼：“没这个意思，最后一班公交车快到了，走吧。”


    二人上公交后又转了一趟车，快一个小时才到宁岁家所在的老城区。


    薛默才下车，崭新的白鞋踩进积水里，沾满泥点。


    薛默皱眉，想拿湿纸巾出来擦鞋，抬头一看，破旧的老楼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空气都变得稀薄，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仅能容纳一辆小轿车过的路上满是水洼。


    现在擦等于白擦，薛默干脆放弃。


    宁岁叹气：“说了你会不适应，你就送我到这吧，我就就在前面那个路灯旁，我自己能过去。”


    “我送你过去。”薛默没答应，抬脚先走。


    这时，打闹声响起，宁岁刚才指的路灯突然滚出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紧接着一伙凶神恶煞的人拿着钢筋铁棍跑出来，将男人围住。


    “宁天孝，赶快还老子的钱！”


    薛默刚听见男人的名字，脚步一顿，猛地被宁岁拉进暗处的拐角。


    宁岁靠在墙上，语气懒散：“友情提示，接下来有点吵。”


    棍棒砰砰打在肉上，各种污言秽语夹杂着宁天孝的嚎叫求饶，周围人家嫌吵，打开窗户骂得难听，没一个人下来帮忙。


    宁岁一直盯着脚下的水洼，丝毫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


    薛默看着她，眼眸很暗。


    宁岁扯了扯唇角：“觉得我很恶毒？”


    薛默摇头，“你从小都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吗？”


    “不用可怜我，我早就当没这个爹。”宁岁眼眸垂着，神情不明。


    宁岁整个身子隐在暗处，影子斜斜打在地上，模样和梦里孤僻、浑身带刺的少女一般无二。


    薛默朝她走近几步，身子隐入黑暗，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伙人收手后骂骂咧咧朝路边走来。


    薛默只觉手腕一热，整个人被带入巷子最深处，只差几厘米就和宁岁贴在一起。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生姜味，从宁岁的头发上传来。


    薛默才要开口说话，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


    “嘘——”宁岁打开手机录音。


    巷子最前面，一伙人停下脚步。


    手臂上纹着麒麟的寸头说：“大哥，宁天孝那家伙死不掏钱怎么办？距离周末没剩几天。”


    寸头前面的肌肉男目光凶狠：“那就拿他女儿来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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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头：“可那人说，不仅要她女儿，还要他家房子，我们还能捞到钱吗？”


    “不会少你们的！”肌肉男挥手让他们先走，明显要给真正的背后人打电话。


    小弟们识趣离开，肌肉男等人走完打通电话。


    电话接通，肌肉男低声开口：“哥，宁天孝能不能缓几天啊，我这——”


    “定金我已经给了，要是办不好事，后面的钱……”


    “别别别，哥，我一定把事办好，就是他女儿，这么大个人，你要我们去哪捆来教训一顿，现在又不是打打杀杀的社会，要不然我让宁天孝卖房子凑钱？”肌肉男说话卑微。


    “目光短浅的废物！如果只是要钱，我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给宁天孝下套，你给我记清楚，他家的房子还有给他女儿个教训，周末必须给我完成！”


    “好好好，保证完成。”肌肉男挂电话后“呸”了声，“老子是废物，你算老几，不过就是个经纪公司的经纪人，还想使唤老子。”


    肌肉男离开巷子。


    暗处的宁岁松开薛默，关闭录音，揉揉发酸的胳膊：“不好意思啊，事急从权。”


    “你想拿这个录音去报警？”薛默问。


    “报警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录音我可是有大用，得来全不费工夫。”宁岁说。


    原本提醒的话咽下，薛默意识到眼前瘦弱的少女的内心无比强大，甚至她还很聪明。


    薛默问：“需要我帮忙吗？”


    宁岁摇头：“不用，谢了。”


    说完话，宁岁上传录音到云端备份，抬头对薛默说：“现在也不晚，你快回家吧。”


    宁岁脚步往路口转，显然不是回家。


    想到那伙人的话，薛默开口：“你有地方住吗？”


    宁岁挑眉：“我才领了工资住酒店去。”


    薛默：“未成年不能单独住酒店，再说了，你带身份证出来了吗？”


    宁岁还真没有带，这年头，谁随身揣身份证啊。


    三月份的天，要是找个桥洞子睡，怕是得高烧。


    宁岁一时陷入僵局。


    薛默开口：“你去我家住吧。”


    “？？？”宁岁眼珠子要瞪出来，活脱脱在看一个登徒子。


    薛默扶额叹气：“难不成你和我这么生分是怕我对你有所图？”


    宁岁没说话，现在的薛默不至于，但以后的薛默可就不一定。


    “我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放心吧，就是收留你一晚。”薛默走在前面。


    宁岁跟上去：“谢谢你啊，同桌。”


    听见不一样的称呼，薛默嘴角微微上扬：“不客气，同桌。”


    “那我给你三百块钱吧，当做房费。”宁岁又说。


    薛默没搭理她。


    漫长黑夜有人一起走，宁岁开始碎碎念：“我说这个话没其他意思，就算是楚星星收留我，我也会给她钱的。”


    说到楚星星，宁岁想起来：“我可以去找楚星星睡啊！”


    薛默：“晚了，我已经叫李叔收拾好房间，这个时间点楚星星应该多半睡下，你想打扰她？”


    宁岁：“那我还是去你家借住吧，薛默你人挺好的，和我了解的不太一样。”


    薛默：“你之前知道的我什么样的？”


    宁岁：“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