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扬起笑容，朝远处的秦以濯招了招手示好，想和他聊聊那件白大褂的后续处理，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看她一会儿，然后突然转身走了。


    入夜。


    沈蜜婉拒了剧组其他演员的聚会邀请，独自一人回到酒店。


    不参加拍摄的时候，她穿得十分保守，甚至有些随性，一身黑色运动服遮住身形曲线，棒球帽压得很低，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纸袋，快步穿过大堂。


    走进套房，她才接通从刚才就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喂，莉莉姐，我刚到酒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背景闹哄哄的。“这几天拍摄还顺利吗？第一次当女主角的感觉怎么样？”


    莉莉姐是带沈蜜入行的经纪人，负责演艺方面的一切工作，只不过她手下还带着另外两个艺人，见她这边情况稳定后，就去带另一个人了。


    “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能是小成本，感觉和之前接的都差不多。”


    从剧本到设定，从剧组到设定，都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廉价和敷衍，这是当下小成本网剧的通病。


    莉莉姐：“差很多，虽然都是小成本，但你这次当女主的片酬，比以前当女配时多了一个零。别担心，小成本拍摄周期快，再过半个月应该就结束了。”


    “好。”


    沈蜜瞥见桌上的白色纸袋。“不过我发现了剧组唯一的一个好处。”


    “什么？”


    “导演请来的技术指导，长得一点不输明星，要是出道肯定能活，虽然看起来有点冷，但性格却很温柔。”


    “真这么好看？被你夸成这样的男人不多，等我找机会问问他愿不愿意出道，现在这挂的男艺人不多，有赛道。”


    莉莉姐现在一共带三个艺人，都不红，沈蜜这样都算里面发展最好的，她从不掩饰自己想带出个顶流的心思，赚钱才是硬道理。


    沈蜜和她关系还不错，更偏朋友一些，笑着道：“莉莉姐，你就放心吧，等我红了，马上让你赚大钱！”


    这话她经常说，莉莉姐笑了一声。


    “好，我等着。”紧接着又叮嘱道：“这是你演的第一个女主戏，好好表现，要是效果好，以后可以多接几个这种本子。”


    沈蜜不由想起今天在休息室发生的窘境。


    “以后的本子还是偏性感的角色吗？我不太想走这个路线。”


    其实她性格和外貌大相径庭，可能是学生时代的经历，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次出演性感角色的时候，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站在镜头前，却没想到在这条路线上越走越远。


    一年了，她还是不习惯那些高跟鞋、高开叉和深V领口。


    莉莉姐那边安静片刻，似乎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蜜蜜，我知道你想演戏，演什么不是演？你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热度，就要抓住这个机会，等以后红了，想演什么不可以？再坚持坚持，很多明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


    “这样吧，等拍完这部，我们挑一个你能接受的本子，条件你来定，怎么样？”


    沈蜜稍稍松了一口气。“谢谢莉莉姐。”


    又提了一些剧组的情况，沈蜜挂断电话，想到明天又要穿着那些暴露的衣服进行拍摄，不由有些郁闷。


    “希望这次不是在摄影机前崩开……”


    她嘀咕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翻身而起，拿出白色纸袋里的白大褂，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没有味道，甚至还带着秦以濯身上的淡淡冷香。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丢了两颗洗衣凝珠进去，按下开始洗涤，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到片场，拍摄地点已经换成实验室。


    沈蜜到的时候，几个有戏份的演员都已经换上白大褂，围在一起听技术讲解，反而是身为研究员的秦以濯一身黑衣长裤，个子挺拔地站在人群中。


    该不会是因为白大褂被她拿走，没得穿了吧？


    这场戏沈蜜不用出场，但她还是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


    “……进行切片的时候，需要包埋用石蜡必须进行过滤，具体方法我待会儿会用道具演示一遍。”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近乎冷凝，给人一种正在上课的感觉，平时表现敷衍的几个演员也变得认真起来。


    沈蜜站在秦指导的斜后方，仗着对方看不见，仔细打量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耳朵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刚好在耳骨上。


    秦以濯讲解的声音突然顿了顿，他抬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迅速道：“现在我开始演示。”


    沈蜜默默退出人群，找到正在旁边安排工作的陈岩导演。


    “导演，秦指导好专业，他也是拼来的吗？”


    陈岩并不避讳别人说剧组穷，反而经常炫耀自己的省钱小妙招，自信道：“那哪能？这可是我亲自去A大实验室请来的，而且一分钱也没花！”


    “不要钱！？”


    陈岩得意一笑，用夸张的语气说：“A大实验室可是国内排名前五的生物实验室，秦指导更是被称为天才生物学家，多少人、多少剧组排着队想请他出山，但秦指导一心做科研，一次也没同意。”


    “那他怎么会来我们剧组当技术指导？而且还不要钱。”


    这完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耽误研究就算了，而且还没钱，看秦以濯的样子也并不喜欢娱乐圈的环境。


    陈岩：“当然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啊！为了请他，我在A大蹲了三天！给他发剧本，往他的办公室里塞演员名单……就是这种坚持，打动了他。”


    沈蜜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导演鬼鬼祟祟在学校里跟踪秦以濯的样子，很怀疑他是被纠缠得没办法，才被迫答应的。


    真惨。


    不食人间烟火的科研学者就这样被拽进了娱乐圈的泥潭。


    等现场开拍，沈蜜提着白色纸袋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拐角处有一面仪容镜，她停下脚步。今天她的戏份还没开始，沈蜜现在还穿着私服，蓝色微喇牛仔裤和白色T恤，没化平时的浓妆，让五官多了几分青涩。


    她其实不用刻意打扮，只是简单的衣服就能凸显出姣好的身材，当初出圈的角色也穿得很普通，路线全是后来一步一步走歪的。


    沈蜜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确保万无一失，然后才敲响休息室的门。


    “有事吗？”


    秦以濯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不知道是不是在工作，镜片折射出屏幕的冷光，黑色衬衫让他看起来不像研究室里拿试管的学者，反而更像一个执掌乾坤的商业王者。


    “谢谢你昨天的帮忙，这是你的衣服。放心，我昨天已经洗过了。”


    不仅洗了，早上起床还抽时间把褶皱的地方熨烫了一遍，现在看起来就跟新的一样。


    一边说，沈蜜走上前，将装着白大褂的纸袋轻轻放在桌上。


    视线下意识往电脑屏幕扫去，可刚有这个动作，秦以濯就关闭了电脑，屏幕变得一片漆黑。


    沈蜜思绪一顿，只当里面是研究机密，迅速收回视线。


    “不好意思，我拿走这件衣服，耽误了你的工作。”


    都害得你今天没有白大褂穿了。


    秦以濯声音平静：“这样的衣服，我也有很多件。”


    那今天为什么不穿？


    但沈蜜没说出口，看着秦以濯起身穿上白大褂，双手习惯性地放进口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团已经彻底融在一起的碎纸团。


    揉成一团的碎纸躺在掌心，已经完全看不出上面的内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字迹。


    沈蜜顿时心头一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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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昨天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的时候，她完全忘了检查口袋里的东西。


    “这……我昨天忘记检查了，不知道里面有东西，碎成这样，完全看不清楚了。”


    她焦急地拿起纸团，试图分离，最后以失败告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担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重不重要？”


    秦以濯眸色幽黑，薄唇紧抿，身体似乎也跟着紧绷起来。


    沈蜜暗道不好。


    “这该不会是你的实验数据吧？”


    陈岩导演提过好几次，说秦以濯是A大实验室的生物学家，平时只在实验室做科研项目，他虽然喜欢吹牛，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说谎。


    天天做实验的生物学家，特意放在白大褂口袋里东西一定很重要！


    一时间，沈蜜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疏忽，导致秦以濯实验失败，甚至影响到了整个实验室的惨烈后果。


    她越想越后悔，昨天为什么不检查清楚再洗衣服？


    焦灼之余，发现秦以濯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紧绷的嘴唇动了动，然后说：


    “这是，脑电波测试数据。”


    沈蜜是个学渣，否则也不会早早选择出道。


    脑电波测试数据……


    听起来好像很高端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团废纸。“那……这样还能用吗？”


    秦以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大脑神经元活动产生电信号，通过记录信号波动，分析不同刺激下，大脑的认知功能和情绪状态。”


    沈蜜听了个大概，心中更加自责。


    应该是不能用了吧？


    都已经碎成这样，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不影响你实验的那种？”


    秦以濯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我目前，还缺少一个实验对象。”


    “我可以帮忙！交给我！”


    沈蜜立即自告奋勇，她不小心损坏了一组数据，充当实验对象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她也有点担心。


    “秦指导，这个实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只是记录你在特定情景下的情绪变化。”说着，他再次看了她一眼，嗓音干涩地确认：“你确定要参加吗？”


    “确定！我弄丢了你这么重要的数据，帮你是应该的，不过实验的时候最好避开拍摄时间。”


    这部剧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能拍完，这段时间应该足够她配合做实验的。


    就算做不完，杀青之后也能参加，反正她的行程不多。


    沈蜜渐渐下定决心。


    秦以濯缓缓点头。


    “好。”


    然后将那团废纸重新塞回白大褂的口袋里，似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


    等沈蜜离开，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


    秦以濯重新回到笔记本后面坐下，按亮屏幕，熟悉的微博界面出现在眼前，最中间是一则九宫格照片分享。


    照片中的女生笑容明媚，镜头对准她的眉眼，笑意几乎溢出屏幕，这双眼睛刚才还看着他。


    这是沈蜜的微博。


    为了固粉，沈蜜严格遵循经纪人下达的要求，每周发布一次九宫格自拍，最新这批是她早上来片场的路上拍的。


    很清新的风格，只化了淡妆，背靠晨曦，笑容也很纯真，只是因为饱满含珠的嘴唇，挺俏的鼻尖和妩媚的双眼，让她看起来更像现在很流行的纯欲风。


    他操控鼠标，定格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留片刻，点击右键保存。


    然后继续从后往前翻，保存了每一张。


    做完这一切，他关闭电脑，抬手轻轻摩挲刚才沈蜜抓过的手臂，皮肤下的肌肉依旧紧绷着。


    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