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日月宗近那低沉的话语引导下，日暮戈薇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机械而缓慢地朝法阵靠近。


    她的动作僵硬而缺乏生气，一只手悬空在冰冷的屏幕上方，而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啪嗒。”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回荡，那是戈薇的指甲在强烈的意志下，狠狠地嵌进了掌心的肉中——


    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柔软的榻榻米上留下痕迹的声音。


    这一刻，痛楚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划破了戈薇意识的迷雾，她的眼睛瞬间清明起来，所有的迷茫和迟钝都一扫而空。


    她觉得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她头脑清晰，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此刻，她必须清醒，必须冷静。


    她将进入本丸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内飞速地过了一遍。


    最后她能够肯定地说，在她被四魂之玉影响的时候，三日月与鹤丸国永有意识地在用快节奏的方式不让她深入思考。


    “你们……想要做什么？”戈薇咬牙重复着。


    鹤丸皱眉，指指点点：“啧，你说你，拒绝就拒绝，把自己搞伤做什么？”


    这话一出，戈薇心口憋着的那股气瞬间就消散了。


    “不是，现在是我在质问你们吧？”她被气笑了。


    或许她来到锻刀室确实有四魂之玉的影响，可是从她感受到那不对劲的气息之后的所有，都不能算是出自她本人的想法了。


    戈薇轻声：“那些绝望与不甘的情绪……是曾经在这座本丸中碎掉的那些刀剑吧？”


    她的不对劲是从进入锻刀室开始的，有的是因为「时之政府」对刀剑们的贬低，还有的则是因刀剑怨念的残留。


    “是的。”三日月宗近干脆利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戈薇面色难看：“你们是想要复活他们？”


    在锻造新刀剑的过程中，如果将那些积聚的怨念融入其中，那么新的刀剑付丧神确实有可能继承并携带他们的记忆。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没有人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呢？


    难道他们是认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吗？


    的确，对于新生的刀剑男士而言，这种做法显得有些过分了，他们不能成为他人的替身。尤其是她才刚刚知道自己是桔梗的转世，在这种情况下，她或许会在第一时间拒绝。


    但事实上，她完全能够理解三日月他们的初衷，并不会因此对他们产生怨恨。


    三日月他们心中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但如今他们似乎是为了迫使她就范，甚至不惜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


    这种冒险的举动，不禁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已经走投无路，是否已经彻底疯魔。


    “不，不对。”戈薇迎上三日月含笑的眼眸，坚定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认识三日月与鹤丸，你们绝对不是那种会草率行事的存在。


    也许最初那些年你们可能会这么做，但我相信我们这些年的情谊，你们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戈薇的话语透露出她对三日月与鹤丸的信任，这种信任使得她在面对这个充满疑问的局面时，依然保持着冷静和理智。而这份信任，也让她在未来的道路上，与三日月他们并肩前行。


    “其实那些怨念对你没有什么用，平时的话，估计刚靠近你就被你的灵力净化了吧？”鹤丸摸摸下巴。


    戈薇更不解了：“那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正如鹤丸所说，这怨念对她没有什么用，就像现在这样，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从前三日月他们都是用教导的方式与她对话，她也从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一直到现在已经是可以举一反三了，可她这次真的是看不透他们的想法了。


    “从头开始解释吧，这个你擅长，我就不耽搁你了。”鹤丸摆摆手又靠在了门上，就好像一个门神。


    三日月点头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先去往了角落的休息区，然后朝戈薇招手：“我们坐下慢慢说吧？”


    这下子，戈薇什么气都没了。


    她坐在沙发上，板着一张脸试图让鹤丸两人知道她的认真。


    “从你今天手握那把我们从未见识过，却散发着令人不安邪气的剑归来时，我们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你的异样。”三日月平静地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正是因为这个细节，他才能在众多线索中迅速捕捉到戈薇对自己是转世身份的深深恐惧。


    因为他们也有过那种无形的忧虑，所以他们很清楚这会对戈薇造成怎样的伤害——就仿佛一缕幽暗的阴影，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顺便提及一下，那把莫名其妙的剑，早就被鹤丸不动声色地移至隔壁房间的角落，看起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其实就是泄愤而已。


    剑鞘：请苍天，辨忠奸！这件事真的雨我无瓜啊——！


    三日月继续：“之后你莫名提到了锻造刀剑的事情，虽然我们之前确实提过，但是在那种时间点未免有些突兀。”


    “明明那个时候我们有其他更适合的话题，再不济也可以先用本丸的扫描机器先简单查看一下身体。”


    出于某种考量，「时之政府」在本丸内设有一台简易的扫描仪，其功能主要是用于细致观察刀剑男士身上那些不易察觉的微小伤口。


    这台设备不仅对刀剑男士有用，审神者也可以在需要时使用它进行一个简单而又全面的检查。而且就算是没有狐之助的帮忙，他们刀剑男士同样可以自己使用。


    戈薇若有所思地说：“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所以那时候我其实就已经被本丸中的怨念影响了吗？”


    先是四魂之玉巧妙地利用了她对转世的深深恐惧作为引子，使得她在无意中忽略了对它的关注。然后是本丸中长期未曾净化的怨念趁机而入，开始在暗处作祟。


    难怪在刚才的瞬间，她的思绪仿佛被浆糊糊住了一般混乱不堪。


    这双重夹击，谁撑得住啊？


    关于她的灵力为何未能进行有效抵抗，戈薇心中有着自己的推测——虽然表面上看与四魂之玉本身并无直接关联，但是她并不认为它在这次事件中真的就毫无动作。


    就像之前她突然间动弹不得一样，无论是灵力还是身体，都仿佛被束缚了一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更值得注意的是，那股怨念其实并不具备伤人的力量，它只是让她的大脑陷入混乱，令她的思维变得模糊。在这种情况下，她体内只会在殊死一搏时保命的灵力自然不会自动进行反击。


    “是的，并不仅仅是从进入锻刀室开始出现问题，而是在进入锻刀室后问题变得更严重。”三日月点头，肯定了戈薇的猜测。


    戈薇揉揉太阳穴：“哈……果然。”


    这是她的失误，一次无法挽回的疏忽。


    毕竟这个本丸中有怨念，是她所知道的事实。甚至可以说，这些怨念能够在这充满净化之力的本丸中存活，正是她一手策划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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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怨念源自曾经碎裂的刀剑，是它们残留的不甘、绝望与愤怒。她不愿看到这些怨念就此消散，于是给予了它们生存的权利。


    ——这，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心软了。


    怨念再可怜也是怨念，有理智也就算了，没有理智的它们只会盲目地伤人伤己，不辨是非。


    然而即便是如此，戈薇也无法割舍对这些怨念的同情。


    所以如果时光倒流，再次给戈薇一个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择留下那些怨念。在她的心中，对这些曾经破碎的刀剑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她相信它们也有可能找到救赎之路。


    当然，对于其他的怨念，戈薇就会更加慎重地对待了。本丸中有她的后手，其他地方可没有。她必须更加谨慎地评估情况，避免因一时的同情而造成更大的遗憾。


    她的失误，让她意识到了责任的重要，也让她明白，在守护怨念的同时，更需要保护自己不受其伤害。


    “事情的过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你们还没有说目的。”戈薇深呼吸一口气。


    在四魂之玉不影响她之后，脑子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周遭的怨念也似乎是重新藏匿了起来，就连空气都重新散发出万年樱的芳香了。


    三日月·老父亲·宗近顺手打开桌下的柜子门，从中拿出一杯茶：“润润口。”


    戈薇一顿，伸手接过了。


    笑死，以前三日月都不会这样的，他打理自己都乱七八糟的。可是为了照顾还年幼的她，硬是给学会了照顾人的办法。


    “那些怨念本身并不是为了复活。”三日月重新阐述着这个道理：“它们只是想借机让你锻造出更多的刀剑而已。”


    作为分灵，他们的灵魂在身体消亡之际，就会自然回归本体。


    所以剩下的所谓怨念，真的不过就是一些没有灵魂的残余罢了，根本不值得去耗费精力去追求所谓的“自己”，去迫害新生的刀剑们。


    戈薇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什…么？”


    三日月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复活是做不到的，他们只是想要保护主君而已。


    一定要说的话，他们啊，只是觉得本丸人丁稀少，不足以为您提供充分的安全保障，所以他们想要通过锻造刀剑来增强实力。”


    虽然复活已是无望之事，但这些怨念所追求的，依旧是保护他们所效忠的主君。


    哪怕在最初，“爱戴主公”只是「时之政府」在制造他们事刻下的一个设定。


    而这个设定早已成为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


    三日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鹤丸身后，心中不禁感慨。


    “为什么……”戈薇不自觉地问道。


    三日月注视着戈薇的双眸：“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无精打采、神情萎靡的样子。”


    “这些怨念们觉得，这样的你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仿佛在说：‘你们看看，我如此颓废，可死去的你们还能有帮到我什么？’”


    是的，怨念不是为了复活，更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帮不到戈薇这件事，就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


    听到这里，汇聚成一团的怨念扒拉着鹤丸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戈薇。


    “我没……”那么想过！


    戈薇猛地起身想要反驳，却在看到怨念的那一瞬颓然坐下。


    她垂头：“……我知道了，我的想法不会变。”


    “——我会，锻造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