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张薇的声音带着果敢的决断：“孙琳，通知审讯室，准备开始。同步信号切过去，磐石的潜总已经到了。”


    “明白。”我压下心头的震动，迅速操作，“审讯室画面切入主屏三号位。”


    大屏幕瞬间分割。主画面是灯光冷白的审讯室。周正阳坐在桌子对面，脸色灰败。


    桌子这头，坐着三个人：空天集团总工、联合专家组组长何彬，一身正气；张薇，神色冷峻，目光如刀。


    还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眉头紧锁，此人正是秦城磐石重工的总经理、党组书记潜学深。


    周正阳似乎还试图维持一点体面，背脊挺得笔直，但眼神里的空洞和涣散，怎么也藏不住。


    何彬率先开口，“周正阳，看看这些。”他把面前一叠厚厚的文件往前一推，最上面是几张清晰的通话记录截图。


    “你，一个被国家寄予厚望的博士，三十五岁的常务副总，磐石重工的顶梁柱之一！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周正阳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眼神躲闪地扫过那些文件。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何彬的声调不经意间拔高，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你档案里写得光鲜亮丽！可背地里呢？指使齐卫东，教唆林然，盗窃国家核心机密！”


    “那是几代人心血熬出来的国之重器的心脏！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周正阳的身体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挺直的背脊瞬间塌下去一块，脸色更白了。


    “党和人民信任你，把你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你就用背叛来回报？”何彬的声音直刺人心。


    “你对得起培养你的组织？对得起信任你的同事？更对得起你自己当年走出校门时那份抱负吗？‘天之骄子’？我看是国之蛀虫！”


    周正阳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审讯室里只有何彬愤怒的余音在回荡着。


    这时，张薇开口了。她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瞬间切割开周正阳试图营造的最后一点沉默壁垒。


    “‘环宇创投’？‘先锋资本’？周正阳，这两个名字，耳熟吗？”


    周正阳的肩膀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张薇，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恐，比刚才听到何彬斥责时更甚。他似乎想张嘴否认。


    张薇根本不给他机会，目光锐利如鹰隼，“别费劲了。你在‘影子’里的层级，不低吧？”


    “直接听命于影子势力的头目？”她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


    “告诉我，你的上线是谁？代号？名字？你们转移资金的渠道，流向哪里？现在说，主动交代，算你立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正阳的声音虽然带着明显的颤抖，但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什么影子……什么资本……我没有……”


    “没有？”潜学深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痛心。


    他看着周正阳，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深深的惋惜。


    “小周啊……”他长长叹了口气，“我还清清楚楚记得你刚进磐石的样子。”


    “清大博士，年轻，聪明，有干劲，眼里有光啊！厂里的老师傅们都说，这是个真正的好苗子！”


    “是把技术、把厂子、把国家交给的任务放在心上的好孩子！”


    潜总的声音字字句句敲在周正阳心上，也敲在屏幕前我们每个人的心上。我能看到周正阳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这才几年？”潜总的语气变得严厉而痛惜，“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坐在常务副总的位置上，背地里却干着捅国家刀子、挖磐石根基的勾当！”


    “你指使齐卫东，利用林然，去窃取黑石项目最核心的资料！”


    “那可是钱工他们，是我们磐石，甚至是我们国家多少年才积累下来的宝贝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潜总的质问，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周正阳强撑的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混合着恐惧、懊悔和彻底崩塌的绝望。


    他再也绷不住那点可怜的“体面”和“从容”了。


    “我……我……”他声音哽咽，语无伦次。


    “潜总……何组长……我……我糊涂啊！我是一时糊涂！我……我压力太大了……他们……他们给的太多了……我……”


    “糊涂？一句糊涂就想抵消你的罪？！”何彬厉声打断他，指着桌上的录音证据。


    “听听！这是你和齐卫东的通话录音！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什么？！”


    周正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里，双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年轻有为，此刻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悔恨淹没的、彻底崩溃的囚徒。


    张薇看准时机，再次刺向他脆弱的神经：“压力大？给的太多？周正阳，你以为我们只有齐卫东和林然的口供吗？”


    她拿起另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中央，上面赫然印着复杂的资金流水图。


    “看看这个！你在境外那个隐秘账户，过去三年，分七次，总共收到折合人民币两千三百六十五万的‘咨询费’。”


    “‘环宇创投’只是个幌子，资金源头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离岸基金。”


    “而这个基金，与A国情报机构关联密切的操作记录，我们有铁证！”


    周正阳的哭声戛然而止，捂着脸的手指缝里露出惊恐到极致的眼睛，盯着那份资金流水图，他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了。


    “两千多万……”何彬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厌恶和痛心。


    “就为了这些沾满铜臭的钱，你就能把国之重器的心脏，把几代军工科研人的命根子，拱手卖给敌人？”


    “你知不知道，黑石项目的核心数据一旦泄露，我们的天弓项目就成了敌人眼中的活靶子！”


    “多少人的努力、多少国家的投入，都会付之东流！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周正阳的声音彻底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们……他们只说想要点‘技术参考’，能帮我们‘改进’……我不知道……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不知道？”潜总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周正阳！你一个博士！一个常务副总！你会不知道黑石项目的保密等级？你会不知道那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这是自欺欺人！是赤裸裸的背叛！你辜负的不仅仅是国家和磐石，你辜负的是所有曾经看好你、培养你的前辈！”


    潜总的痛斥一下下砸在周正阳心上。


    他彻底瘫软下去，双手无力地垂下，脸埋在桌面上，发出绝望的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潜总……何组长……我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监控室里，钱工盯着屏幕上那个失声痛哭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败类！”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愤怒与痛惜。老吴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彻底垮掉的男人，又看看身边钱工疲惫而愤怒的脸，想起那些伏案绘图、在试验台前熬红双眼的身影。


    守护？是的，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图纸和数据，是钱工嘴里那几代人的心血，是潜总痛惜的那个“好苗子”本不该走歪的路。


    更是千千万万像磐石人、像我们北峰人一样，在各自岗位上默默付出所支撑起的，这片苍穹之下的安宁。


    张薇的声音穿透了周正阳绝望的哭声，是终结，也是命令。


    “周正阳，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的悔恨太廉价。现在，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


    “把你所知道的‘影子’组织架构、上线代号及联络方式、国内其他潜伏人员、已传递出去的所有资料细节。”


    “一个字不漏地交代清楚。彻底坦白，是你唯一能为这个你辜负的国家和你自己，做的最后一点事。”


    崩溃的哭声，成了这场无声战场上，背叛者最后的哀鸣。


    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彻底涣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破碎的低喃。


    “我……我说……我都说……”那曾经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此刻只剩下被铁证和良知彻底碾碎后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