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状的肉皮种子在寂静的空间里拔节似的缓慢生长着。


    尽管紧盯着它看，是很难察觉到明显的变化。


    但眨眼的工夫，刚刚还跟明野身高差不多大的胚芽，此刻已经生长得快有崔美高了。


    “这个芽，它到底要长到什么程度？”


    崔美比画着自己和那颗胚芽的身高，问兔子玩偶。


    “如果是胚芽，那是不是后面还会继续‘生长’？”


    “它很快就会从一颗芽变成一只海马，会拥有心跳，大脑脊椎管会开始发育，这是它生命的开始。”


    兔子玩偶抚摸着胚芽的身体，缓慢地绕着它走了一圈。


    “然后它的心跳会越来越有力，成长会更迅速，眼睛鼻子嘴巴生长闭合，也会开始发育内脏。”


    兔子玩偶绕圈的步伐停了下来，没多大一会儿，它就已经需要仰头看才能把这东西收进眼底。


    “它的手脚开始成型，模样看起来诡异，却初具人形，随后它的脑神经会开始发育。”


    兔子玩偶沙哑的声音给大家讲解着。


    这个看起来原本空旷的空间，似乎变小了许多，抬起头向上望，隐约可以看到顶部。


    “随后脑神经会开始发育，它会逐渐在这个空间里变大、再变大。直到真的成为一个等待落地的婴儿模样。”


    伴随着兔子玩偶说完最后一句话，几个人眼睁睁看着刚刚的豆芽，顶端已经不再像个蚕豆。


    那东西变换着形态，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像一只海马。


    刚刚看起来还直挺挺顶着个大蚕豆的一棵豆芽菜，茎部其实非常柔软，连接着那只小海马和柔软的内壁。


    海马状的那一团，就像飘着的气球，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悠悠晃动。


    随着它的飘摇晃动，那一根柔软的茎，也弯曲着随它摆动。


    兔子玩偶之前说，这里是那个二次进化的男人囊袋里的“子宫”时，崔美和白见真其实并不打算完全相信它的话。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子宫”，能完完全全地把他们四个人类、一只兔子装在里面，甚至空间大到见不到顶。


    直到这个巨大的、男人肚子里的“子宫”，有一颗胚芽钻破内壁，冒了出来。


    不管兔子玩偶是敌还是友，至少它多次重复的“兔子玩偶从不说谎”，看样子并不是在骗他们。


    况且，这是在里域空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明野举起手，那团火光再次升起。


    “什么玩意儿，总不能让它真长大吧，让我先把它弄死再说！”


    平梵眼疾手快，似乎早就对明野冲动的性格有所了解，她按住了明野的手，“别冲动。”


    按照前两次被困里域空间的经验，崔美猜测，这里面总会有什么东西由于无物的污染，能够吞噬或者影响陷入空间里的人类，其中甚至包括进化后的异能力人类。


    反正这个鬼里域空间的大体逻辑就是：别管什么东西进来了，都别想走。


    眼前这个从蚕豆变成海马，甚至还在继续生长的肉球，应该就是这片区域里的“那个东西”。


    但它怎么看都是个正在生长发育的“胎儿”，这里既不像归墟场那样有追着人跑的蜘蛛人，也没有开启自动吞食功能的焚烧炉。


    更没有白房子隔离区里那样，被分割成无数个盒子的空间，和数不清的“人”。


    兔子玩偶，又一次坐了下来，它刚刚不停绕圈走动，似乎就在寻找这样一个地方，它仰起头，盯着那个海马状的肉球。


    “我只能尽量减缓它吸收营养的速度，这样它生长也会减慢。”


    黝黑的瞳孔再一次染上了金黄色，它抖动着耳朵，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果然那只肉状海马的变化速度变慢了。


    但也仅仅是变慢，并没有停止。


    “我刚刚就想问，女神，这会说话的兔子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野问崔美。


    崔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可能不是时候，但现在是不是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解释吧。”平梵推了推眼镜，她从通灵里调出一份资料投影在空中。


    资料中显示的是一份最近颁布的通缉令，通缉对象是杨姓四兄弟，分别是杨大，杨二，杨三，杨四。


    这四人多年间在查奥斯各个区域流窜作案，从小偷小摸，到诈骗敛财，最近两年甚至开始做些见不得人的“代理”勾当，代偷、代骗，甚至代报仇等。


    除了查奥斯的南城区域他们无法进入，又仗着异能化公民就算受伤也能自愈，几年间他们也并没有对异能化公民造成实质性伤害。


    直到最近几天，联合政府内网上，更新了关于他们四兄弟的通缉信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向来搞些小偷小摸的四兄弟，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而他们对应的资料照片，正是崔美和白见真在幼儿园这栋楼里，见到的四兄弟。


    “明野在幼儿园附近巡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们四个人，后来甚至看到他们四个闯了进去。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个幼儿园的特殊性，就算上报给她的领导，也不一定会派人来这抓他们。但她这个人太爱幻想，又有强烈的英雄主义，所以喊我一起来这里，是为了抓他们四个的，以她的实力，抓他们四个并不成问题。而且我跟明野是一起长大的，你们可以理解成姐妹关系，所以我们才会认识。”


    说完，平梵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她对崔美说，“很抱歉让你误会了，你在活动中心办告别仪式的这三天，我没有调查员的工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也在这里。”


    “你说是看到他们四个进入幼儿园后，你和明野才尾随跟了进来，但我和白见真已经跟这四个人周旋了很久，你们并没有出现。”


    崔美一针见血地问道。


    “女神你是不知道这幼儿园有多邪门，我跟平梵进来以后，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和白见真呀，更没有看到他们四个人。我们两个在整栋楼里都找遍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是后来听到一层的大门开了的声音，我们两个才看到门口有个人影，背对着我们，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又往嘴里塞。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我们跟你们一样，也进了这个里域空间。”


    明野快速补充着说。


    “我猜啊，八成是这里空间场混乱，我和平梵一进门，就已经在别的空间里了。”


    白见真先是观察着崔美的表情，随后说，“你们两个，应该一个是高阶B一个是高阶C吧？今天能不能从这出去，就靠你们了。”


    说完，白见真抱起自己的双臂，平静地看着明野和平梵，就没再说更多。


    明野听完白见真的话，倒也不客气，迅速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


    她的火系异能，并不仅仅具有普通的燃烧功能，甚至能够从内至外地让目标物焦灼化，不管是形态上，还是内核。


    而平梵则不动声色地在明野旁边，也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她棕色的能量源源不断流向明野掌心那团火焰，火苗越蹿越剧烈，似乎燃得更加汹涌。


    崔美倒是几乎没见过白见真这样强势、不客气的样子，不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眼下四个人里，只有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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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打算安静在旁边围观“神仙斗法”。


    明野倒也没有真的那么冲动，她掌中火焰燃烧得愈发凶猛，却迟迟没有发起攻势。


    她其实有些犹豫不决，没有合适的时机，更主要的是，没有在里域空间里盲目使用异能的道理。


    这里不管是柔软潮湿的内壁，还是缓慢生长的那个海马状肉球，它们在这个空间里的存在看起来既合情又合理。


    重点是，此时此刻，她都感受不到一丁点被污染的气息。


    不仅是她，相信平梵和白见真一样，她们明知这里一定是里域空间，但就是没有任何被污染的痕迹。


    这个空间里，似乎真的是一个孕育着生命的子宫。


    明野表情十分茫然，她犹豫着，眼看着掌中的异能越来越强，却根本不知道要攻击哪里。


    这个空间里，最不合理的存在，就是他们四个人，以及那个兔子玩偶。


    正当明野犹豫着，成坨的黏腻液体，从空间上空向他们头顶猛然砸了下来。


    明野和平梵根本并没有注意到来自顶部的异动，直到崔美扑向了她们两个，用力按着她们的脑袋把人按倒在地。


    同一时间，白见真飞奔向兔子玩偶。


    液体砸在崔美的衣角，衣服竟然被直接融掉了。


    平梵迅速换手，重新发动她的异能，几个人周围瞬间生长出茂密的树木。


    然而黏腻液体落下，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没能逃过被溶解的命运。


    转瞬间，不管平梵在这一方空间里栽种多少棵树木，那黏液就像魔法橡皮擦，树木生长的速度远不及消失的速度。


    这些液体并不会溶解缓慢生长的海马状肉球，即便越过密实的树丛落在内壁上，也不会对内壁造成任何伤害。


    一轮又一轮从头顶落下的黏液，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从天而降的黏液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甚至攻击的目标，正是他们这些不属于这片空间的“入侵者”。


    原本还一动不动的兔子玩偶一把捞过白见真，把她护在身下，转瞬间它的身体再次变大，用自己的身体，在毫无对策的几个女孩头顶撑起一片巨伞。


    几乎是同时，最后一片树木也被落在树木上的液体消解，而平梵的能量消耗非常大，她整个人瘫倒在崔美旁边。


    变故发生得太快，在第一滴黏液落下，砸在崔美遗落在地面的手电筒上时，崔美和白见真甚至来不及提醒其他人要小心。


    而此刻，能吞噬掉他们的黏液雨，由于兔子玩偶的遮挡，只能在他们看不到的兔子玩偶身后，发出噼里啪啦雨滴砸下来的巨大声响。


    兔子玩偶依然面不改色，擦上黄金光亮的瞳仁重新恢复成了黝黑。


    这是在一个“子宫”里。


    失去兔子玩偶控制的海马状肉球，再次恢复生长速度，长出了鱼鳍一样的手掌。


    通过柔软的、根茎状的长管，不知道从哪里源源不断吸收着养分。


    而崔美他们，才是不属于这片空间的异类。


    崔美突然觉得，他们这样就像突如其来的寄生虫。


    她仰起头看向头顶兔子玩偶的巨大面孔，“我能问一个很早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吗，为什么一直在救我们？”


    “我原本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物种。”


    兔子玩偶倒腾着急促的气息说，


    “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只兔子玩偶，园长给了我生命，我要守护幼儿园，更要守护幼儿园里的女孩们。”


    在一楼档案室的档案柜上，摆放整齐的资料封面，清一色出现的儿童性别，都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