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子小姐，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像是从老式留声机里蹦出来的，带着“吱呀”一声破锣嗓。


    梦萍握着枪的手，抖了一下。


    是田中队长。


    他身后还站着杜飞。


    田中的脸绷得死紧，脸色阴沉。


    杜飞的视线更冷，刀子似的刮在梦萍身上。


    “梦子小姐，你又擅自行动了。”


    田中的中文说得磕磕巴巴，话里全是火气。


    “你，违反了纪律！”


    梦萍的脸扭曲起来。


    就差一点。


    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扣下扳机，把陆依萍的脑袋打开花。


    “放下枪！”


    田中的吼声把她拽了回来。


    她不甘心地收了枪，手还在哆嗦。


    “田中队长！”


    梦萍尖声叫道。


    “是她们！就是她们带走了马里斯！”


    杜飞冷声开口。


    “证据呢？”


    “我看见了！我见过依萍身边的那个丫头，就是她！绝对是她！”


    梦萍激动地拿手指着依萍。


    依萍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


    她甚至冲梦萍笑了笑，那笑里带着点可怜的味道。


    “那你看看，这工坊里所有的人，哪个是我身边的丫头？”


    “你肯定把人藏起来了！”


    梦萍吼着。


    “我们女子工坊，每个人都有档案在册。”


    依萍的语调平静得吓人。


    “田中队长要是不信，可以一个个核对。”


    田中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依萍不慌不忙，从容地拿出了工坊的人员记录册。


    厚厚的一本，直接塞到了梦萍手里。


    “查。”


    梦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手底下的人立刻散开，一个名字对着一个人，在灯火通明的工坊里来回折腾。


    一时间，只剩下哗啦哗啦的翻纸声，和特务们沉闷的脚步声。


    梦萍翻得比高考前夜还认真，每翻一页，心里就骂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耗着。


    梦萍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眼神越来越慌。


    田中队长的脸色也一寸寸地黑下去。


    没有。


    还是没有。


    那个在巷子里见过的短发女孩，根本不在这儿！


    “你肯定做了手脚！陆依萍！”


    梦萍终于扛不住了，尖叫起来。


    依萍从容地用手指点了点记录册。


    “梦萍，看清楚了，这上面每个人都有亲笔签名画押，有她们的年龄，还有户籍地址。”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你说我做手脚，你倒是说说，这么一大本手册，我怎么做手脚？”


    “带走马里斯的人，一定是你的人！”


    梦萍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够了！”


    田中队长猛地爆发，反手一耳光狠狠抽在梦萍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傻了。


    “闹够了没有！梦子小姐！”


    梦萍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不行。


    杜飞往前站了一步，把依萍护在身后，眼神凌厉。


    “田中队长，你们特高课就是这么办事的？”


    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群手足无措的特务。


    “三番五次，带枪闯进我的地方，威胁我的人。真当我们的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杜飞在上海滩的根基，田中一清二楚。


    再闹下去，今天这事儿绝对没法收场。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总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对着依萍微微鞠了一躬。


    “依萍小姐，实在抱歉，是我们打扰了。”


    说完，他便拉着脸色煞白的梦萍，灰溜溜地带人离开了工坊。


    临走前，梦萍回头死死地盯了依萍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你输了。”


    那眼神，恨不得把依萍生吞活剥了。


    可就算她把名册翻烂了也没用。


    玉莲早就跟着杜飞，根本不在女子工坊的名册上。


    ……


    沪上茶馆，密室。


    马里斯被绑成阳澄湖大闸蟹一般，嘴里塞着抹布。


    邱音动作麻利，拿出钥匙。


    对上密码，“咔哒”一声轻响，箱子开了。


    里面没有金条，没有珠宝。


    只有几块冰冷的钢板，和一本厚厚的黑皮账本。


    这是印钞的模板！


    邱音拿起一块，入手冰凉沉重。


    只看了一眼，她的指尖就绷紧了。


    “这不是普通的伪钞模板。”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压不住的颤抖。


    “上面的防伪技术，比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法币还要复杂。一旦这种货币流进市场……”


    她顿住了，抬头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上海的金融体系，不出三个月，就会彻底崩溃。”


    杜飞的一句话，让密室里的空气都凉了半截。


    “他们不只是想杀人。”


    邱音的声音低沉。


    “他们，是想毁了这座城！”


    刀疤拿起那本黑账本，刚翻开第一页，脸色就变了。


    “先生，你看这个！”


    杜飞立刻凑了过去，其他人也瞬间围了上来。


    那是一本出入库的流水账，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货物名称：军火，药品，战略物资。


    数量，日期，交接地点。


    最让人心头发炸的，是每笔记录后面的签名。


    那些签名，每一个都如雷贯耳。


    何应钦。


    汪经纬。


    陈公傅。


    ……


    一连串的名字看下来，全都是国民政府里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他妈就是一本卖国贼的铁证！


    杜飞的目光死死粘在账本上，一页一页往下翻。


    突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账本最新一页的最底下，是一个隽秀的签名。


    萧笙。


    密室里一片寂静。


    时间也仿佛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全扎在了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教书先生身上。


    刀疤和身边几个兄弟的手，已经悄悄按向了腰间的枪。


    “萧先生，你的名字？”


    杜飞的声音很冷。


    然而，萧笙却平静得不像话。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坦然迎接着所有人的审视。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


    他看向杜飞，缓缓开口。


    “我用了五年。”


    他的声音不响，却稳重有力。


    “用了五年，才从一个无人知晓的教书先生，爬到能在这本账本上签下名字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的身份，不只是你们看到的国民政府顾问。”


    “我，更是‘铁血救国会’的成员。”


    铁血救国会！


    这六个字，让杜飞和邱音的脑子“嗡”的一下。


    那是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组织！


    由最铁杆的爱国者组成，神秘，强大，手段狠辣，专门在暗中清除国贼内奸，每个成员的身份都是最高机密！


    谁都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


    而且，一个活生生的成员，就站在他们面前！


    “这本账本，还有这些印钞模板，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投名状。”


    萧笙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杜飞身上。


    “它也是送给账本上那些卖国贼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