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及笄

作品:《至高至明

    “主公,前面就到云水县城,兄弟们想在这里歇歇脚。”


    为首的出挑男子并未答话,他眉目冷硬,微微蹙眼眺望远处屋舍,问道:“前面什么声音这么热闹?”


    方才出声的属下猜测:“估计,是谁家在办宴席。”


    ……


    张平,云水县的吏官,年逾五十,一生最值得说道的,便是他那五个女儿。


    他清晨起床时,听到枝头喜鹊在喳喳叫,好事将近,整个人红光满面。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


    逢人便收到贺喜,张平站在家门笑得嘴巴合不拢,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请进,快请进……”


    今日,是他小女稚儿的及笄礼。


    老大老二已养了娃娃,老三老四也成亲一两年,他现下唯一的心病便是这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女儿。


    故在今日阔气一回,大摆宴席,广请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


    张平正在门口迎客,雇来帮工的小厮小步跑过来,“老爷,小姐喊您进去,说是有事和您商议。”


    张平脸上的笑意更盛,心里盘算一圈,也没想出小女儿到底要做什么,便命小厮替他继续守门迎客。


    他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叮嘱道:“仔细看着,别让那些个地痞流氓混进来。”


    “欸欸,老爷您就放心吧。”


    张平放宽心,背过手进了家门,走小路绕过前院酒席,来到后院,入眼就是他美若天仙的小女儿张稚,坐在院中石桌边上等他。


    今日及笄礼,曹氏一个月前特地去镇上布店割了一匹胭脂色水缎制成留仙裙,穿在张稚身上,嫩得要掐出一层水。


    “爹。”


    张稚乖乖坐在石凳上,拖长音甜甜地叫了他一声。


    张平听见这声就知道,她准有事儿求他办。


    他入座另一把石凳,自斟了一杯茶水,宠溺道:“又有什么事情,说吧。”


    “爹我今日漂不漂亮?”


    张平被逗笑了笑,“漂亮!我女儿怎么可能不漂亮!”


    “那看在我今日这么漂亮的份上……只需要爹爹帮我一个小小忙,我就更开心了。”


    她眨着星星眼,抿唇继而露出心虚的表情,“……我想为自己求一件亲事。”


    “我已经满十五,我长大了!人人都说及笄的下一步便是成亲,我这不是想着,能顺带捎着一块给办了。”


    “……。”


    消息来的太快,张平满脸褶子来不及反应,一时不知该是哭是笑。


    “稚儿,你你你……这……也太快了,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张稚撇嘴撒娇,“这不是提前和您商议商议嘛。”


    张平稍稍低下头,心上划过万千思量,不再言语,张稚见状便一直摇晃他的衣袖。


    他叹了口气,妥协。


    “那你总得告诉爹爹对方是谁,什么时候请媒人来相看下聘礼,该走的流程都不能少,不然会委屈你的,知道吗。”


    “知道啦。”


    “这人我们认识,就是李凭。他喜欢我,一直想娶我,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我及笄的风声,让他知道了,然后就非要在今天到咱家提亲,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张平在心里想了想这个名字,找出一些记忆来。


    李凭,就是李木匠家的小儿子,年纪比张稚大个两岁,模样长得倒也俊朗周正,能配一配张稚。


    再者,李木匠的手艺十里八乡都闻名,这些年为着李凭娶妻攒下来的家产不薄,张稚嫁过去也不算是亏待。


    想了想这些,张平的心舒缓下来。


    “你喜欢李凭吗?”


    面对张平的问题,张稚眨了眨眼,顿了一秒,干脆道:“喜欢。”


    延迟的一秒,对于张稚来说格外漫长。


    她先是大脑一片空白,显然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无措之际,面前逐渐浮现出李凭的脸,看起来相貌堂堂,她心情一愉快,嘴角勾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喜欢。


    “那就好。”张平一脸欣慰起来,承诺道:“只要他来提亲,爹爹就应下你们二人的婚事。”


    “太好了,谢谢爹爹!”


    日光偏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动,张平抬头一望,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差不多,宴席要开始了。


    “稚儿,先不和你多说了,爹还有客人要招待,你在这好好待着,爹先走了。”


    张平又顺着来时小路走去了前院,此时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座无虚席,热热闹闹,酒水瓜子皆已经上了一轮,马上要开始上硬菜。


    他满足地看着眼前一切,又和客人寒暄几句,回到了一开始的大门口。


    “怎么样?没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进来吧?”张平问道。


    守门的小厮拍了拍胸脯,从怀里掏出一叠折页,“老爷放心,进去的客人都是带着礼金来的,礼金数目,我都记下来了。”


    张平粗略翻阅一通,格外注意到一个名字——赵季。


    礼金一万钱!


    这个名字瞧着倒是陌生,没见过,大概不是云水县的人,不过既然这么慷慨大方,张平也就不追究了。


    张平额外打点小厮一点钱,“做的不错,马上要传菜,这里不用守着了,进来帮忙吧。”


    张平临走将门稍稍一带,露着一条缝,等会儿要是李凭带着聘礼和媒人来,也好方便。


    张稚的及笄宴便开始了。


    刚混进来的赵季,只带着一个见多识广的兄弟,寻了人少的一桌坐定。


    “雍声,这是什么宴会?这么这么多人。”赵季问道。


    雍声四处张望了下,“主公,我也没看出来,再等一会儿看看。”


    当今乱世,赵季带着一帮人起义,刚在鶖河县打赢了一战,不料对方援兵速至,他们剩余的人被追杀七天七夜,一路逃到云水县。


    两人言语间,一盘色泽诱人的红烧狮子头便被端上桌。


    赵季动了动筷,好吃。


    吃饭间隙,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逐渐传到宾客们的耳朵里。


    “各位,大家都知道我张平,读过书,认几个字,这一生没什么大出息。”


    “只不过蒙受上天恩宠,做了个小小吏官,幸得膝下五个女儿,如今便是我小女儿的及笄日,我真是由衷地高兴,感谢大家伙来捧场啊——”


    话落,雷雨般的鼓掌声伴随着和气的道喜声渐入他耳。


    “张大人好福气。”


    “恭喜恭喜……”


    一时经久不息,场面热烈,气氛活跃。


    张平喜上眉梢,“各位都是云水县的父老乡亲,也是小女稚儿的叔伯姨嫂,咱们也不见外,我让稚儿出来,跟大家见见面。”


    赵季听见这话,和雍声对视一眼。


    他们这是混进了一个叫稚儿的女子的及笄宴?


    赵季再怎么混不吝,也知道他的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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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为不甚妥当,正要趁众人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带着雍声溜出去。


    “稚儿。”


    张平一声,止住了赵季的步伐。


    静了一刻。


    须臾,堂屋左侧,藤萝墙上绿意正浓,光影斑驳,转出来一个娇俏的红裙女子。


    她略矮了矮身,衣摆交叠着,与景色分割些许春意,脆声道:“张稚见过各位叔叔伯伯,姨姨嫂嫂。”


    赵季想走,但奈何根本移不开眼。


    他瞧着张稚,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赵季看向张稚的时候,张稚也注意到了他。


    从她出场开始,一个看起来十分潦草的泼皮无赖一直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他身上穿着陈旧勾丝的布衣,虽然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但是脸上不净,胡子拉碴的一点都不修边幅,坐又没坐相,整个人毛棱棱的,看上去掏不出几个钱的样子,落魄到不能再落魄。


    张稚还注意到,整个宴席的餐桌,就属他的那桌,人最少,盘子也最干净。


    张稚移开视线蹙眉咬唇,有些不自在,怎么什么人都能混进她的及笄宴上白吃白喝?


    还有,李凭究竟什么时候来!


    张稚哀怨地朝着家门口望了一眼,此刻门闩动了动,从外被推开。


    此处响动落地,迅速引发众人回头。


    先是青色衣摆探了进来,只见一个清隽白净的玉面小生,身量端方地迈过门槛,随后让人将三大抬箱盒、一只绑上喜绸的大雁和一壶清酒通通都搬了进来。


    李凭礼数周到,拱手道:“乡亲们,李凭突兀前来,见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得张大人的首肯。”


    张平看了一眼张稚,比众人想象中都要镇定许多,很快接受了目前的状况,“你说吧。”


    “小生李凭,携聘礼前来求娶张稚为妻。”


    闻言,张稚表情松快许多,不等她高兴起来,又一道声音递上,且更为低磁洪亮。


    “张大人,某姓赵单名一个季字,鶖河县人,也想求娶贵女张稚为妻。”


    张稚寻着声音来处,险些要崩溃。


    这个自称是赵季的人方才低头拱手,却在这一刻恰巧抬眼,与她的目光纠缠不息。


    二人再次对上视线,赵季此次像猎人看猎物那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对她,仿佛势在必得。


    张稚认出来,他就是刚刚一直盯着她看的那个穷困潦倒的无赖。


    赵季衣衫褴褛和她的鲜艳红裙,太不相配。


    张平有些为难。


    两男争一女的场面,争的还是他的小女儿。


    李凭家产殷实,为人良善,张稚也喜欢,但赵季这个人……张平只看了他面相一眼,便冥冥之中有种极强的预感。


    此人……非池中之物。


    张稚若跟着他,说不定以后会有大富大贵之命。


    张平摸着胡须,缓缓道:“可老夫只有一个女儿……不如,你们二位商议商议。”


    此话一出,张稚猛然转头看向爹爹,怎么还有变数?


    她不明白爹爹在想什么,明眼人一看便是要选李凭,赵季就是个又丑又老的穷光蛋,她若嫁给他,这辈子就完了。


    “爹爹,我嫁李凭,就这样。”


    张稚温声细语地一锤定音。


    张平正要说点什么,从身后来了一个小厮,对他附耳道:“老爷,礼金有点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