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半年来大家都很努力，不过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终于达成了一直以来的目标，一切的辛苦都感到很值得……”


    “扣球的时候一直怀着「无论怎样困难的球都要使劲、用力地扣下去」的想法，绝对、绝对不能退缩，一定要坚持下去，所以非常感谢西尾他们和雨宫监督的鼓励，还有很多很多给我们加油的人，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被窝里，藤野京子睁开惺忪的双眼，窗帘缝隙里透露出一丝微亮的天色，她听见卧室外传来电视的响声，拿来床边手机一看——早上五点零七分。


    她掀开被子下床，轻轻打开房间的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藤野道一郎。


    “还要看多少遍啊？”藤野京子打着哈欠走出来，小声骂了句自恋狂。


    藤野道一郎把声音调小：“是吵到你了吗？”


    藤野京子看到藤野道一郎脸上的笑容，那嘴角自从他们拿了优胜后就没拉下来过：“你说呢？”


    “啧，都过了多少天了，别一天到晚盯着这个了，好不容易放个假就不能让人多休息会儿。”


    “抱歉啦。”


    “奖牌又不会突然消失，滚回床上去补觉了！”


    “等我把采访看完就去，你不用担心。”


    “哈？我才没有担心，只不过是西尾和新谷让我看着一下你的作息而已！”


    “哦……等等你什么时候和西尾新谷他们关系那么好了？”藤野道一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二楼地板仿佛颤了一下，“快要升学了，爸妈不让谈恋爱的！”


    藤野京子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和那种像你一样的排球笨蛋交往！”


    她气冲冲地甩上卧室的大门。


    “最重要的……如果想要赢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努力吧。只有努力了，才会有实现梦想的可能性。”


    屏幕里，眼眶微红的井闼山王牌坦然笑道。屏幕外，藤野道一郎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明明京子以前很喜欢排球的……但没有谈恋爱真是太好了。


    相近的时刻，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寒山无崎也醒了。


    寒山无崎在昨天下午才回到东京。他做完大扫除，在外吃了碗拉面作为晚饭，买好一冰箱的打折生鲜，洗了澡后就早早休息了。


    在IH结束后，他并没有和大部队一起回东京，而是和雨宫监督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乘电车去了宫城，在清水姑母家小住了几天，毕竟秋田县和宫城县相邻。


    虽然四日前的热血已经褪却下来，但心情倒一直稳定地愉悦着。


    洗漱完毕，寒山无崎开始做早餐。


    他把切好的水果、燕麦、牛奶倒进搅拌机，接着在锅里煎了块吐司，又在旁打了个蛋。


    寒山无崎给吐司翻了个面，不久前和清水洁子的对话浮现在脑中。


    ———


    八月二日的上午，寒山无崎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前一天的比赛确实耗体力，手和脚到现在都酸胀着。


    他走至客厅，发现清水洁子正在捏饭团。


    “早上好，无崎。”


    “早上好，”清水洁子抬头，她把乌黑的秀发扎了起来，还戴了手套，“饿了吗？可以吃饭团，我刚捏了几个。”


    “嗯，谢谢。”


    寒山无崎洗了手，坐到清水洁子的对面，他吃了三个就觉得差不多饱了。


    “是给你们社团的吗？”他问。


    清水洁子点点头：“他们在特训。”


    “嗯，还要捏几个？”


    “二十多个吧？他们胃口挺大的……诶无崎？”清水洁子看到寒山无崎又去洗了遍手，戴上手套坐了回来，“我自己可以。”


    “两个人更快。”


    “好吧，谢谢。”


    寒山无崎取了适量米饭，往中心放了半颗梅肉，再加上米饭包起梅肉，团吧团吧捏成三角，最后用一块海苔贴在三角饭团底端。


    他捏得很快，捏出的饭团也更大块。


    “对了，昨天还没来得及说，恭喜你IH优胜。”


    “你看了比赛？”


    清水洁子想挽一下头发却发现头发已经全数绑起，她转而扶了扶眼镜，不太好意思地说：“是听泽村他们讨论时知道结果的，训练一直到下午四点，没有什么时间看。我之后在SNS上看了大家的想法，他们都说你打得很好。”


    “主要是队友打得好。”寒山无崎又捏好一个饭团，将它整齐地放在第一个的旁边。


    清水洁子惊讶道：“你和现在的队友真的处得很不错啊。”


    “难不成还能是假的，我很少说假话。”


    “所以以前说的在学校里过得不错是假话？”清水洁子下意识说。


    “那是真话，洁子姐，我在初中也有很好的朋友，”寒山无崎叹气，“不怎么提并不代表他是编出来的。”


    “抱歉。”


    “没事，我很高兴洁子姐这么关心我。”


    这是假话哦，寒山无崎眯起眼，像是被光晃到了眼睛：“洁子姐也变了很多，看样子身边出现了很多活力十足的人呢。”


    谈到活力十足，清水洁子就想起田中和西谷，她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而寒山无崎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嘴角立刻僵住。


    “其实洁子姐害怕过我吧。”


    米饭被按出了个大洞。


    清水洁子看到两人间的那张桌子不断地变长，看见面色温和的黑发少年变回那个冷漠的孩童。


    “那天，下着雪，有只死猫。”


    寒山无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这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或许……他是想和洁子姐聊一聊天。


    “你看着我，好像我是那个把猫杀掉的人，”寒山无崎歪了歪头，“不对，我比虐猫的人还可怕，你是这么想的吧。是吗？”


    “……”清水洁子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手中的米饭变凉。


    寒山无崎步步紧逼：“我想听真实的回答。”


    清水洁子鼓足勇气抬头，却发现寒山的视线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冷淡。


    “嘀嗒。”她流泪了。


    “我很抱歉。”清水洁子说。


    “这没什么，你只是被吓到了。”


    “不仅仅是这个！”


    清水洁子站了起来，她攥紧拳头，饭团彻底不成样子了。


    她想把一切都吐露出来：“我很没用！从小到大别人在背后说坏话时我都不敢站出来反驳、跨栏再努力摔了再多次也得不到好的名次，我嫉妒过你能那么轻易就可以取得好成绩，妈妈、奶奶都很疼你，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


    “我的心很阴暗很丑陋，我一边讨厌你一边还想着希望你不要交到特别要好的朋友、不希望你忘记我…太难看了、就和我腿上的疤一样，就算一直裹着，它依然在那儿、永远都在那里！”


    “你和我说你讨厌普通，可没办法，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清水洁子摘下模糊一片的眼镜，她浑身都在颤抖，寒山无崎递去纸巾，她接过来，偏头擦脸。


    “我从来不讨厌洁子姐。”寒山无崎刚开口，清水洁子刚止住的泪又滚下去几大颗。


    “别人欺负我的时候都是洁子姐最先去找人帮忙的，洁子姐也总能把一件事有始有终地做好，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嫉妒和占有欲是人之常情，我也嫉妒洁子姐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我会装乖，刻意讨好姑母和奶奶，我也不希望我成为我朋友眼里的普通关系。所以洁子姐没什么好自弃的，这段情绪过了就过了，我很高兴洁子姐这么在乎我。”


    这是绝对的真话。


    “第一次和爸爸一起从东京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很想洁子姐和莲哥，但是我又烦恼，你们会不会忘记我呢，毕竟孩子的记忆是更迭极快的。莲哥就对我有些陌生了，而洁子姐记住我了。”


    “那时我相信，尽管未来我们会很少见面，但在我的葬礼上，你也一定是那个会真心为我哭泣的人。”


    “然而人变了又变，我不再坚信这件事，你觉得我变成了寡情薄意的城市人。”


    “我们都害怕、担忧着彼此的变化，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希望你倾听我的心声、理解我的想法，只需听着，这样就够了。”


    “洁子姐愿意相信我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请不要怀疑，好吗？ ”


    ———


    吐司焦了，换一块新的。


    但家人和挚友不是那么好换的。


    ———


    “……好。”清水洁子轻轻点头。


    直到现在，寒山无崎才重新拥有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