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把这份“代价”，送给教会它这一切的，伟大的“游戏开发者”。


    然而，宋冥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这份赏赐，给予任何一位魔神。


    他只是张开口，将那块足以让任何一个世界都陷入疯狂的混沌本源，轻轻地，吸入了口中。


    在吞下它的那一瞬间，宋冥夜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变化。


    只是，他那双俯瞰万古，永恒不变的，冰冷淡漠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那是一种，凡人的温度。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领悟了“苦尽甘来”而欢呼雀跃的混沌怪物，脸上露出了一抹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真正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猎人看待猎物的掌控，有棋手看待棋子的布局。


    但更多的，却是一位造物主，看着自己最得意，也最危险的作品时，那种混杂着欣赏、期待与一丝……警惕的复杂神情。


    游戏，似乎正在朝着一个，连他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向滑去。


    宋冥夜吞下那块混沌本源的动作，轻描淡写，如同饮下一杯清水。


    然而在维度夹缝中，所有魔神的意志核心，都因此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主上那永恒不变的、宛如宇宙背景辐射般冰冷的意志海洋深处，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如果说之前的魔主是绝对的、纯粹的“理”，那么现在，这片“理”的海面上，第一次，倒映出了一丝属于“人”的霞光。


    这丝霞光，并未削弱他的威严，反而让那份掌控万物的恐怖，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无法预测。


    而那名为“是”的混沌怪物，在宋冥夜吞下本源后，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之前因诞生“无聊”概念而弥漫出的，那种让魔神们都感到精神熵增的灰色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活跃、极度好奇的生命力。它不再是单纯的混乱，而是充满了“期待”的混乱。它期待着“苦”的铺垫，也期待着“甘”的到来。


    它像一个刚刚学会了如何堆叠积木，并从中获得了巨大乐趣的孩子，正用它那不存在的眼睛，渴望地看着宋冥夜，等待着下一块“积木”。


    “之前的，只是让你们学会如何触摸混沌。”


    宋冥夜的声音，在所有魔神的意志中回响。他没有回到宝座上，而是站在了维度夹缝的中央，站在了“是”的面前。


    “从现在起，游戏进入下一个阶段。”


    他伸出手，虚空一握。一个光球，被他从无尽遥远的某个坐标，强行拽入了这片维度夹缝。光球内部，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缩影。山川、河流、国家、种族……无数生灵的命运，如同一卷微缩的动态画卷，在其中流转不休。


    正是之前被万魔殿征服并“魔化”的众多位面之一。这个位面的天道早已被吞噬，世界本源也被魔气侵染，如今只是万魔殿疆域中，一个平平无奇的资源产地。


    “是，”宋冥夜的目光转向那液态金属人形，“你的新游戏。它的‘规则’，太无趣了。”


    他指着那个世界光球，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让它，变得‘有趣’起来。”


    【有趣？】“是”的身体，兴奋地扭曲成各种形状，一个弹簧，一个问号，最后变成了一只跃跃欲试的手，【像‘等待公交车’那样有趣吗？】


    “随你。”宋冥夜给出了近乎无限的自由度，“你可以修改它的任何一条‘规则’，物理的，概念的，都可以。唯一的限制，是不能让它彻底‘消失’。”


    接着，他的目光扫过一众屏息凝神的魔神。


    “而你们，”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不再是玩家，而是‘维护者’。你们的任务，是观察这个世界在‘是’的干涉下，会诞生出怎样的新法则，并确保这个‘实验室’不会因为玩得太过火而崩溃。同时，你们要学会理解、掌握，甚至引导这些由混沌催生出的新法则。”


    “这，是你们未来的功课。”


    魔神们心头一凛。他们瞬间明白了主上的意图。


    这不再是单纯的喂食与强化。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以一个真实世界为素材，以混沌为工具的，现场教学！主上，要他们亲眼见证，一个世界的规则，是如何被解构，又是如何被重塑的！


    【我开始了！】


    “是”已经迫不及待。它的意志，如同一股无形的洪流，瞬间涌入了那个世界光球。


    下一刻，那个原本运转平稳的魔化世界，开始发生剧变。


    世界光球内，一座繁华的都城上空，太阳正高悬于天。突然，一种全新的“规则”被强行植入。


    【‘引力’的方向，每天随机变化一次，不好玩吗？】


    嗡——！


    毫无征兆，整个世界的引力，瞬间倒转！


    城中，数以百万计的生灵，连同房屋、车辆、牲畜，一切没有被牢牢固定的东西，都尖叫着，“飞”向了天空。天空，成了新的“地面”。无数人被活活“摔”死在万丈高空那无形的屏障上，血肉模糊。


    幸存者们，有的死死抓住树根，有的卡在建筑的缝隙里，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魔神们看得心惊肉跳。如此直接，如此粗暴，一个念头，便是一场灭世级的灾难。


    然而，“是”的“有趣”，才刚刚开始。


    【‘死亡’，太终结了。应该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不能是完美的。】


    于是，新的规则诞生了。


    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死后灵魂不会消散，而是会被随机塞进一个新生的躯壳里。但这个“轮回”系统，充满了恶意与BUG。一个国王，死后可能会变成贫民窟里的一只老鼠；一个虔诚的圣女，转世后却成了一个屠夫的儿子。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记忆，并不会被完全洗去。那些前世的片段，会如同梦魇，纠缠着他们的一生。一个婴儿，可能会在睡梦中，用苍老的语气，呢喃着对前世仇敌的诅咒。一个少年，可能会在看到某个陌生人时，不可遏制地，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爱意或恨意。


    整个世界的社会结构，伦理道德，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是”玩得不亦乐乎。


    【颜色太单调了。天空，应该是会害羞的。当它看到两个相爱的人接吻时，就应该变成粉红色。】


    【语言也不好玩。从现在起，‘爱’这个词，只有在说谎时，才能被说出口。】


    【水，为什么只能解渴？它应该也能传递‘思念’。相隔万里的人，只要同时喝下同一条河里的水，就能在梦中相见。但如果其中一人变了心，另一个人喝下的，就是穿肠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