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的心闷闷的。


    那个从小总是爱哭鼻子的小女孩，终究还是用最激烈的方式，挣脱了那个名为家的囚笼，要顶着大风飞远了。


    “王恣晗”


    王恣晗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哽咽。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就是我要走的路，启程．它本该就有我的一份！他们不给，我就自己拿！”


    她话说的飞快，像是怕听到哥哥的责备，撂完狠话就匆匆离开。


    莫名的，她心里很难受。


    她也不敢回头，生怕自己的泪会掉下来．


    顾时晏沉默了一支又一支烟。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正面对时，那份血缘亲情带来的钝痛，远比他预想的要清晰。


    好奇怪，明明他从未感受到父母在他身上有过任何温情。


    有的只有训诫，教导跟病态的希望。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总是会贪恋。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个家还是不可抑制的散了。


    他心中隐隐有预感，不久，他似乎也会跟这里的陈旧背道而驰。


    他将烟熄灭，离开了。


    腐烂的陈木里飞出了两只金凤凰，一只已经飞远了一去不回，另一只却还在附近徘徊着


    或许它需要一座灯塔．


    他驱车停在路边，迷茫着。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了“赵念笙”的名字上。


    老实说，他不想把今晚的负面情绪倾斜给他。


    可是，恰巧这时，赵念笙发来了消息。


    “还好吗？”


    仿佛是击垮了内心的屏障一样，他拨打了那个他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赵念笙的声音传来：“顾总，您还好吗？”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顾时晏紧绷的心脏放松了一下，他的胸膛激烈起伏，忽然很难受。


    “很晚了，还没有睡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我很担心你，睡不着。”


    赵念笙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脑子一热，嘴不把门。


    顾时晏仿佛被这兜头一棒打蒙了，心跳的飞快，不可置信刚才听到了什么，可他也没有勇气问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将车开到赵念笙公寓的门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的车窗已经被敲响。


    是赵念笙。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却没有含糊过她眼里的担心。


    赵念笙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像一汪深潭，静静地映着他疲惫的面容。


    “熬了姜汤，上去吗？”


    赵念笙顾时晏两人一手抱着一碗温热的姜汤，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灯开的色调很暖，室内只有喝姜茶的声音，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却莫名的让人安心。


    最终还是顾时晏打破了沉默。


    他放下碗，开口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王恣晗和我父母彻底闹翻了，当然跟我也差不多”


    顾时晏按了按眉心，将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全部铺陈在赵念笙面前。


    赵念笙静静听着，虽然有些心惊，但中途没有打断过一次。


    顾时晏的目光望向她，眼里却带着些怜惜。


    “对不起，告诉你这些不好的事”


    “．不是的，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赵念笙皱了皱眉，立马否认。


    “你妹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是好是坏，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尽力了就好。”


    顾时晏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平静的眼眸深处，确认某种他渴望已久的东西。


    他不想看到同情，也不想看到怜悯。


    其实，在那种家庭成长下来的他怎么会不会影响呢？


    他总认为自己要顶天立地，多大的事只能自己扛。


    可是阀门开了，泄了洪，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他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他不愿意看到赵念笙眼里的一点儿同情。


    他不希望，赵念笙今晚像梦一样对他说的一切都是基于同情。


    好在，确实没有。


    在那双眼里，被笑意掺杂的是心疼，是理解。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猝不及防地冲上顾时晏的心头。


    他仿佛被这一瞬冲昏了头，愣了好久好久。


    “赵念笙。”


    良久，顾时晏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好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研磨出来的。


    他的骨头在反反复复回味这个名字，嚼碎了，吞进去。


    顾时晏几乎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近在咫尺脸颊。


    只是那修长的手指在离她肌肤一指之遥的地方，又微微颤抖着停住。


    上位者在爱面前变得怯懦。


    于是他只能另辟蹊巧，用眼睛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


    他的目光炙热，带这些孤注一掷，紧紧锁着她。


    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窗户纸彻底捅破：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我很贪心，我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