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曾说：东区这么大，后山全是树，就算是啃树皮，大家也能活下去。


    于是，当后山的树也出现枯萎迹象时，绝望一度空前高涨。


    大片的树叶像是被火燎了般一夜焦黄，随即卷曲，绿色一点点从树木中流失，象征衰亡的枯黄色日渐侵占着后山的土地。


    泛白的土地大面积干裂，像老化的鳞片。


    朱妙妙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地上，几乎被枯黄的草叶淹没。


    她说：“我们像站在尸体上。”


    细微的声音像是在害怕，几乎被凉风吹散在山上。


    蹲在一旁的姜杞头也不抬，随口道：“尸体上也有腐生生物啊。”


    埋头苦干的李穗闻声抬头，冲姜杞投来赞许的目光。


    她们大学生是这样的，嘴上说想死想死，但真被弄死是万万不能的。


    【就算啃树皮，大家也要活下去】


    枯死的树皮也照样啃，还省得晒干了。


    她们不但要扒下来树皮磨粉吃，等树木完全枯死了，还要把树干砍下来留着冬天当柴烧。


    后山有构树，艳红的浆果熟透了掉在地上。


    树多的地方蝉也多，蝉的幼虫在白海市被叫做节流龟，好吃，一到晚上大家就拿着手机地毯式搜寻。


    白天她们就在地上收集草籽，扒掉枯树上的皮。


    东区的粮食储备至少还能撑两个月，但为了提前适应，大家一致决定先吃几顿树皮。


    刚吃了一顿，大家就又一致决定把外出寻找物资的事情提上日程。


    零零后的胃果然消化不了树皮这种东西。


    做出这个决定时，世界已经悄然大变。


    植被的衰亡与新生是同时进行的。


    后山的树木大面积枯死，但远方野草蔓生。


    校门口有一种唤作拉拉秧的野草肆意生长，深绿色在水灾后的两三天内迅速侵占道路。李穗说这种草在农村很常见，田间地头，繁盛的叶片甚至能淹没水沟。


    狂长的野草甚至漫过学校围栏。


    拉拉秧叶片手掌大小，叶片表面和细长的茎上都有细密的毛刺。清理野草时不少人意外被划伤，细长的刮伤红肿发痒，只能拿着拖把杆把新生的枝叶从围栏上挑出去。


    “草本植物，冬天就死了。”姜杞从手机上查到了拉拉秧的信息。


    绿色代表治愈，代表生机。


    比起丧尸刺眼的艳红，或者后山凋零的枯黄，温和的绿色让人更难以生出警惕。姜杞能在丧尸爆发后立刻醒悟，趁着丧尸异变的时间收集物资，赶回校园。


    却没能在这次的绿色危机下及时生出警惕来。


    动植物大规模异变需要时间，水灾过后的两三天本应是最安全的时间段。


    但当大家反应过来时，植物已经如同打了生长激素般将城市淹没。绿化带的冬青小叶女贞大面积枯死，拉拉秧侵占道路。老单位里的漆黑古树长出青嫩新叶，在无人处随风摇曳。


    高楼上，绣球瀑布从窗台漫下来。


    东区再一次成为了孤岛。


    他们用无人机观察，城市的变化远超郊外。末世前人越多的地方，在末世后变化越明显。


    被鲜血浸染的深红土壤滋养出浓郁的绿。


    校外情况不明，校内也同样存在风险。


    后山上，姜杞高举砍刀狠狠砍下去，细碎的木屑险些蹦进她的眼。


    再砍下去，又是木屑飞溅。


    树皮干了，里面的枝干也没了水分。


    本该坚硬的木质层不但一点水分都没有，甚至质地有些疏松。


    可之前为了应对水灾，大家曾砍过一批树木，木板到现在都没完全晒干。


    “确实不对劲。”张梦娴也过来了，叹了口气。


    她们已经从白海大学的同学们口中得知了动植物变异的消息。


    姜杞想把树根刨出来看看。


    树木枯死的太快了，不像是自然死亡，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水分和营养。


    朱妙妙和张梦娴等人都不同意：“如果底下真的有东西，贸然行动可能会带来危险。”


    陈佳宁什么时候都很积极：“要不下毒？”


    反正树木都会死，不如先下手，地底下吸食树汁的东西应该也会被中毒。


    姜杞用一种看人才的目光看向了他，受到认同使陈佳宁更为亢奋，不过刚亢奋起来就被李穗打了回去。


    她家祖祖辈辈都在土里刨食，污染土地听起来是只有50万能做出来的事。


    “不用下毒。”姜杞把火药味浓郁的两人分开。


    她拿着根枯树枝子在土地上比划分析：“我们要确定的大概有三个点，地下是否有东西？如果有，是变异动物还是植物？对我们是否会产生危害？”


    “后山树木异常枯死，要么是地下有东西，要么是土壤出现了我们理解不了的问题。”


    “挖盆土，装在盆里种东西，如果土没问题，那就是地下有东西。”


    大家感觉有道理，就按姜杞说的做了。


    校园的安保巡逻也日益加强，大家有任何异常发现都立即报在群里。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当姜杞在荷塘边弯腰打水，透过错落花叶，瞥见远山斑斓的色彩时。


    她恍惚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人类所熟知的世界了。


    七月末，还算盛夏，荷塘还摇曳着大片粉嫩的花苞，但远山已经被斑斓色彩覆盖了。


    大部分，是大面积的黄。


    各种各样的黄，每种生物的死亡进度是不同的。先是绿色上泛起焦黄的边，随后叶片整个卷曲起来，叶片的黄往往就在一夜之间。


    一夜后，叶片就掉落了。裸露出来的树干大多是棕黄色，那是一种完全失了水分的黄，甚至发黑。


    奇怪的是，灌木大多生活的比较好。


    浅黄嫩黄的野菊大片大片开在山野，随风摇曳，甚至攀附在枯死的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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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季节有所诡异，但橡树、构树、野菊花……至少还是人类所熟知的事物。


    八月的前一天，离人们发现树木枯死已经过去一周了。后山的树木还在持续枯掉，但几个花盆里的植物都长势良好。


    人们基本确定了后山地下有东西。


    但这些天东区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变异生物目前表现无害。


    同一天，粉白色的风吹到了东区。


    中世纪农奴打扮的姜杞撑着腰费劲起身，抬起脸，看到叶片像雪一样落下来。


    叶片薄的像一层纱，它并不是粉色，深红的稀薄脉络将透明叶片映衬成粉白。它太轻了，风一吹就被卷上天。


    人们就坐在地头，跟着粉白的风看向了远方。


    阮青舒轻声道：“苍山负雪。”


    无尽的远山被被粉白色覆盖，像厚厚的雪压下来。


    这是人们从未见过的植被。


    姜杞甚至花钱充值了一个拍照识花软件的超级会员，也没识别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粉白的风吹了两天，东区的大家也捡了两天叶子。


    人们发现这种叶片柔软且有韧性，洗洗晾干，可以平替卫生纸。


    两天后，李穗指着远方：“雪顶咖啡化了。”


    远山的颜色淡了，粉白下透出淡淡的黑。几阵风吹过，粉白的叶片彻底掉落，黑色的山裸露出来。


    沉迷于囤货的朱妙妙累得瘫在宿舍楼下，左手右手都是装满了叶片的轻薄垃圾袋。


    她还没从收集物资的爽感中走出来，遗憾道：“这种树要是每个月定期落叶就好了。”


    姜杞脸色不太好看：“植被都是通过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合成能量，这树不但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绿色，树叶还都掉光了，它怎么活下去？”


    李穗哈哈大笑：“活不下去才好呢。”


    “姐妹，快踩到我了。”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脚底飘出来。


    李穗被吓了一跳，才发现她差点踩到了白海大学的陈枫枫。她毫不客气：“你在这cos石头呢？”


    陈枫枫没有力气搭理李穗，她在地上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姜杞的意思是，她担心树木不进行光和作用，改换成其他更有效率的进食方式了。”


    李穗还是没理解，但陈枫枫接下来直白的补充将她吓得脸色雪白。


    “前两天山都变成粉白色了，这种植株明显是变异进化中的胜利者，它只会活得更好。不靠光合作用活下去，那就吃人呗。”


    陈枫枫是想逗一下李穗。


    人对变异植物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从白大传来的信息来看，变异生物彼此之间的吸引力才是最大的。


    变异莲追杀变异章鱼。


    变异生物吞噬其他变异生物。


    ……陈枫枫突然从地上跳起来。


    她对上一张同样震惊的脸。


    姜杞和陈枫枫想到了一块去。


    东区后山，就有一个信息不明的变异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