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的小院，死寂，且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两个作威作福的下人还在狞笑，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着，地上那个曾经让他们只能仰望的少年。


    他们没有注意到，院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白衣的年轻人，身形略显单薄，面容俊美得有些过分，只是脸色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气势外放，却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好似时间流速都慢了半拍。


    阳光依旧明媚，但那两个下人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灵魂都在战栗。


    “谁……谁在那里？”


    一个下人壮着胆子回头，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嚣张瞬间被惊恐和慌乱所取代，像是白日见了鬼。


    “大……大世子？”


    另一个下人也慌忙回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镇北王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位大世子凌云虽然是个从不修炼的“病秧子”，但他的身份，却尊贵到了极点。


    那是镇北王唯一的嫡长子！


    就算他是个废物，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下人放肆。


    更何况，整个王府都知道，大世子十年未曾踏出过自己的“听雨小筑”半步，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凌云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被按在地上的凌峰身上。


    “滚。”


    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那声音很轻，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落在那两个下人耳中，却不亚于大道神音，言出法随！


    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碾压。


    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攥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连呼吸都做不到。


    他们甚至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小院，那模样，比死了爹娘还要凄惨。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凌云和趴在地上的凌峰。


    凌峰缓缓地抬起头，他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污秽，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哥哥？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却又显得那么陌生，甚至有些可笑。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万事不关心的慵懒模样，整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像个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王府内外，所有人都说大世子凌云天生体弱，无法修炼，是个比他现在还不如的“真·废物”。


    可凌峰不信。


    他永远忘不了，五岁那年冬天，他贪玩掉进了冰冷的湖里，刺骨的湖水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温度，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是百米开外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哥哥，随手一指。


    刹那间，整片湖面，连同下坠的他，都被凝固在了晶莹的寒冰之中，他甚至能看到冰层里被定格的游鱼。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这个哥哥，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还是……也想来踩上一脚，体验一下羞辱曾经天才的快感？


    凌峰的心沉了下去，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凌云懒洋洋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火大的倦意。


    “从今天起，你是我徒弟了。”


    “……”


    凌峰愣住了。


    他准备好了一切羞辱的言辞，准备好了一切冷漠的眼神，准备好了用自己最后的尊严去反抗。


    但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收我为徒？


    一个公认的“病秧子”废物，要收他这个曾经的“麒麟儿”天才为徒？


    这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吗？比刚才那两个下人还要恶毒！


    凌峰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那是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你……”


    他刚想开口怒斥，却看到凌云一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好麻烦。”


    凌云嘀咕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从自己那宽大的袖袍里掏了掏。


    他掏了半天，最后摸出了一本皱巴巴、边角都卷了起来，甚至还带着一点油渍的小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用最粗糙的笔墨写着三个大字——《碎石拳》。


    “喏，拿去练。”


    凌云随手将这本小册子丢到了凌峰的面前，就像是丢一件垃圾。


    “别来烦我。”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完成某个不得不做的任务。


    【叮！宿主成功收徒‘凌峰’！】


    【叮！宿主赠予徒弟黄阶下品功法《碎石拳》，成功触发万倍返还！】


    【恭喜宿主获得神阶绝学——《大荒囚天指》！】


    几乎是在凌云转身的瞬间，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无比浩瀚、苍凉、古老的信息洪流，如九天银河倒灌，猛地冲入他的神魂识海！


    《大荒囚天指》！


    一指囚天地，一指锁神魔！


    指分五式：一指断江河，二指碎星辰，三指镇妖魔，四指囚苍天，五指葬神佛！


    无数玄奥的符文和道则在他的识海中生灭演化，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一种极致的“囚禁”与“毁灭”之力。


    凌云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觉自己对“力量”的理解，又莫名其妙地加深了一层。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个已经装满了水的水桶，又被硬生生灌进去了一片大海，水桶本身也被迫扩张成了海洋。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食指，对着头顶的天空，随意地划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九天之外，一颗偏离了轨道的巨大陨石，正以毁灭性的速度冲向天元大陆。这颗陨石之大，足以让整个北境化为焦土。


    然而，就在凌云划出那一指的瞬间，这颗直径超过万里的陨石，连同它周围的万里虚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囚禁”，凝固在了原地。


    然后，嘭的一声，化作了宇宙中最原始的尘埃。


    “威力还行。”


    凌云撇了撇嘴，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就是动静还是有点大，下次得控制一下，免得又吓到那些沉睡的老家伙。”


    他口中的“老家伙”，指的是那些藏匿于虚空深处，监视着整个大陆的古老存在。


    他收回手指，继续迈着那懒散的步伐，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身后，破败的小院里。


    凌峰死死地盯着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本《碎石拳》。


    黄阶下品功法。


    整个天元大陆，最垃圾、最大路货的功法，没有之一。


    扔在大街上，连三岁孩童都嫌弃。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羞辱！


    凌峰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他伸出手，想要将这本象征着耻辱的册子撕成碎片。


    可是，他的手在距离册子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离去时，那双平静到漠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没有幸灾乐祸，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他做的这一切，真的就只是……随手而为。


    是自己想多了吗？


    还是……他另有深意？


    内心五味杂陈，天人交战。


    最终，鬼使神差地，凌峰还是伸出了那只颤抖的手，捡起了那本皱巴巴的《碎石拳》。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