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行动力像一架加满油的引擎，一旦启动，便轰鸣着向前。


    搞定好一切，樊胜美立刻将编辑好的招募令文案，分别发给了安迪和苏淳的助理。


    文案的标题很直接——【‘Heal-Pro’智能理疗手环百人精英体验官招募】。


    内容除了介绍产品的核心功能，还用加粗的红字特别注明了一段话：


    “本次体验完全免费，我们不求赞美，只求真实。


    体验者需承诺在三天内提交一份不少于500字的匿名体验报告。


    我们尤其欢迎‘找茬’、‘挑刺’和一切建设性批评。


    活动结束后，我们将从所有反馈中评选出十份‘最有价值反馈’，赠送手环，跟100元现金奖励。”


    招募令，如同一颗深水炸弹。


    在两家顶级公司的内部，瞬间引爆。


    一家是节奏快到飞起的金融公司，另一家是加班成为常态的会计师事务所。


    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一部与颈椎、腰椎斗争的血泪史。


    “我靠！免费的理疗手环？还能缓解颈椎酸痛？真的假的？”


    “快看招募令！是安迪转发的！安迪推荐的东西，肯定靠谱！”


    “挑刺还给钱？这什么神仙公司？老板也太有诚意了！我这颈椎正好有一万句槽要吐！”


    “已报名！手速要快，姿势要帅！”


    内部聊天群里，消息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刷新着。


    原本沉寂的工作群，瞬间变成了热闹的菜市扬。


    不到半小时，后台报名链接的进度条，就从0直接拉满到了100。


    “满了？”


    “我刚开完会出来就没了？！”


    “哪位大哥抢到了？100块转让名额！不，200！”


    此起彼伏的哀嚎，成了这次招募活动最成功的背景音。


    樊胜美看着后台报名的人数，心中大定。


    她立刻给高教授打了电话，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


    “高教授，100样品都送出去了。”


    第二天，樊胜美亲自开着安迪借给她的车，将一百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分别送到了两家公司。


    她没有把东西往前台一扔就走。


    她约了负责对接的行政人员，详细地向她们演示了如何建立一个匿名的在线文档反馈系统。


    “用这个在线表格，每个人都可以匿名提交。反馈会直接同步到加密的云端，只有我和高教授有权限查看后台数据。”


    她将操作手册递过去，脸上挂着专业而亲和的微笑。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大家的隐私，也能让大家畅所欲言，给我们最真实的意见。”


    两家公司的行政人员都有些惊讶。


    她们见过太多来公司搞推广的供应商，大多是塞点小礼品，笑呵呵地求个好评。


    像眼前这个樊总一样，把用户反馈当成一个严肃项目来操作的，还是头一个。


    “樊总，您想得真周到。”


    其中一个行政忍不住赞叹道。


    这个称呼，让樊胜美心里微微一动。


    她笑着点头：“应该的，毕竟，用户的声音，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她转身离开，背影挺拔，步履从容。


    与此同时，在魔都另一端，一间光线昏暗、空气混浊的出租屋里。


    另一堂“课”，也正在进行。


    齐扒站在一块脏兮兮的小白板前，上面用油性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人设。


    痛点。


    爆点。


    他用笔敲了敲白板，发出“梆梆”的声响，像个三流草台班子的导演。


    “听懂了吗？咱们这不是去吵架，是去表演！要让看的人，同情咱们，唾骂她樊胜美！”


    樊母和李莉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表情茫然，似懂非懂。


    齐扒看着她们俩那副蠢样，心里一阵鄙夷，嘴上却还得耐着性子。


    他指着樊母。


    “阿姨，你，是主角，你的人设，是含辛茹苦、被女儿抛弃的老母亲。”


    “我没被抛弃啊……”樊母下意识地反驳。


    “我说你是你就是！”


    齐扒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吓得樊母缩了缩脖子。


    “到时候，你就哭，往死里哭！台词我都给你想好了，你就说，自己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供她上大学，现在她在上海出息了，当大明星了，就不要你了，电话拉黑，家也不回！”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要声泪俱下，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好能当扬哭晕过去！懂吗？”


    樊母愣愣地点了点头。


    齐扒又转向李莉，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的任务更简单。”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磕头。”


    李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磕头？凭什么！”


    “凭你想让你男人出来，凭你想拿到钱！”


    齐扒冷笑一声，一句话就掐住了李莉的命门。


    “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跪在地上，对着镜头，对着人群，不停地磕头。一边磕，一边小声念叨，‘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求求姑姑放过我们吧’。”


    他比划着，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记住，声音要小，要断断续续，要演出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和卑微感！你越惨，樊胜美就越不是人！网友就吃这一套！”


    樊母和李莉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儿太丢人，脸上火辣辣的。


    齐扒看出了她们的犹豫，加了最后一剂猛药。


    “别觉得别扭！你们想想，只要把她搞臭了，她的直播就黄了，她的公司就倒了！到时候她不就得乖乖回来求你们？”


    他晃了晃手机，上面是樊胜美直播间的截图。


    “是想让她在外面风风光光地当老板，还是让她哭着回来给你们送钱，你们自己选！”


    “钱”这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心里最后一道廉耻的枷锁。


    李莉咬了咬牙：“行！我磕！”


    樊母也浑浊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排练！”


    齐扒一拍手，指着墙角一面满是污渍的穿衣镜。


    “来，阿姨，你先来。酝酿感情，哭！”


    樊母对着镜子，憋了半天，干嚎了两声，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不行！太假了！”


    齐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想点伤心事！想想你儿子！在牢里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定还被人欺负！再想想你孙子，以后出门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他爸是劳改犯！”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精准地戳进了樊母的心窝。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嘴一瘪，“哇”的一声，真的哭了出来。


    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苦命的儿啊……”


    “对！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


    齐扒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又把李莉推到镜子前。


    “到你了！跪下！磕！”


    李莉涨红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别扭地把头往地上碰。


    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


    “不行！重来！”


    齐扒呵斥道，“你是死了老公还是死了爹？拿出你的绝望来！想想你那废物老公！想想以后没人给你钱花！想想你回娘家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李莉被骂得火起，一股怨气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一闭眼，心一横，额头“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雷雷不能没有爸爸……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屈辱而微微颤抖。


    一遍，两遍，十遍……


    出租屋里，一个在嚎哭，一个在磕头。


    齐扒像一个疯魔的导演，不断地纠正着她们的“演技”。


    “哭声再大点！身体再软一点！”


    “磕头的节奏！要有节奏感！三下一停，抬头看一眼镜头，眼神要空洞！”


    渐渐地，樊母的哭声不再是为了排练，而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命运悲鸣。


    李莉的额头红肿了一片，磕头的动作，也从生硬变得麻木，从麻木，变得熟练。


    她们看着镜子里那个涕泪横流的老妇，和那个卑微如尘的女人。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一种扭曲的、被悲情浸泡过的“真实感”，终于从她们身上散发了出来。


    齐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毒蛇捕食前，那种阴冷而又兴奋的笑容。


    鱼饵，已经备好。


    就等鱼儿，游进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