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反倒彻底安下心来。


    她知道，这代表着那位技术宅教授，已经进入了最忘我的冲刺阶段。


    将军在前线磨刀，粮草官在后方就得把灶火烧得旺旺的。


    2202的客厅，成了她的作战指挥室。


    “不行，这个光太硬了，把我的法令纹照得像东非大裂谷。”


    樊胜美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不断调整着台灯的角度。


    邱莹莹举着台灯，手都酸了：“樊姐，你到底要干嘛呀？这都快半夜了，你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怪吓人的。”


    “我在搭景。”


    樊胜美从一堆快递盒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补光灯，夹在手机上，屏幕里的光线立刻柔和了许多。


    她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旁边一脸懵懂的邱莹莹和关雎尔。


    “产品升级需要时间，但市扬不能等。”


    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我要在这一个星期里，把所有潜在用户的胃口，都给我吊起来。”


    关雎尔凑过来，好奇地问：“怎么吊？”


    “共情。”


    樊胜美吐出两个字。


    “在告诉他们‘我有什么’之前，先要让他们觉得，‘我懂你’。”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她熬夜写的脚本。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开始试第一段。


    “大家好，我是樊姐。今天不卖东西，想跟大家聊聊我的脖子。”


    她的眼神放空，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刚来上海的时候，做HR，每天对着电脑超过十个小时。你们知道吗？那时候我最大的奢侈，不是买包，不是吃大餐，是每个月去一次我们公司楼下的中医推拿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捏着自己的后颈。


    “那个老师傅，手劲儿特别大。每次他一上手，我就感觉我整个后背的筋，都在咯吱咯吱地响，疼，真的疼，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你又会迷上那种疼，因为你知道，疼完了，是彻骨的放松！是那种脖子终于不属于自己，可以随便安在枕头上的感觉。”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带着点自嘲又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种酸爽，只有我们自己懂。”


    客厅里一片安静。


    邱莹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小声说：“天呐，樊姐，我感觉那个老师傅正在按我。”


    关雎尔也用力地点头，眼圈有点红：“我懂，我完全懂。”


    樊胜美关掉录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视频剪辑得很简单，没有花哨的特效。


    只是在樊胜美讲述的间隙，穿插了几张她特意找出来的，几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上，她穿着不合身的职业装，坐在格子间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视频的标题是：【沪漂十年，我的工资养活了多少个按摩师傅？】


    发布出去的瞬间，樊胜美的心，竟然有些许的紧张。


    她放下手机，去冲了杯咖啡。


    等她再拿起手机时，屏幕已经被无数的通知淹没了。


    评论区，像一个深夜的情绪树洞，瞬间沦陷。


    邱莹莹举着手机，大声念着那些评论，声音里带着惊奇和激动。


    “快看这条！‘哭了，我以为视频里的人是我自己。上周刚去正骨，大夫说我的颈椎曲度已经快反向了，我才28岁！’”


    “还有这个！‘樊姐说出了我的心声！每周的工资，一半给了按摩师傅，一半给了止痛膏药！’”


    “这个更惨！‘为了省钱，买了网上的颈椎按摩仪，结果电流开太大，第二天落枕更严重了！’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


    关雎尔也划着屏幕，轻声读着。


    “‘只有我们自己懂’……樊姐，你这句话，真的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你看，下面好多人都在回复这句话。”


    樊胜美看着那些文字，那些头像背后一个个鲜活的灵魂。


    她没有回复任何一条，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知道，第一步，走对了。


    第二天，她拉着邱莹莹和关雎尔，直接杀到了陆家嘴。


    “樊姐，我们来这干嘛？这里的东西好贵的！”邱莹莹看着周围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缩了缩脖子。


    “采访。”


    樊胜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稳定器，“这里，有我们最精准的用户。”


    她拦住一个行色匆匆，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先生您好，打扰一下，我们是做一个都市健康调查，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镜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请问，辛苦工作一天，您身上哪个部位，会最先‘抗议’下班？”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脖子，还能是哪儿。”


    他又捶了捶自己的腰。


    “还有腰，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穿着精致套裙的女士停下脚步，优雅地撩了下头发，叹了口气。


    “肩膀吧。每天对着电脑，感觉肩膀里像是灌了铅。”


    一个刚从地铁口出来的年轻程序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头。脖子僵到供血不足，每天下午都头晕眼花。”


    樊胜美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记录着。


    每一个回答，都伴随着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揉脖子，捶腰，转动肩膀。


    这些写在脸上的疲惫，和刻在身体里的酸痛，比任何语言都更真实。


    在征求当事人同意拍摄上传后，第二条视频很快剪辑完成，配上了一段略带伤感的钢琴曲。


    视频的最后，是一行字幕：【你用健康换来的钱，够不够以后看病？】


    如果说第一条视频是“共情”，那这一条，就是“刺痛”。


    它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每一个都市打工人的焦虑深处。


    两天，两条视频。


    “樊姐甄选”的账号粉丝数，像坐了火箭一样，涨了几万粉。


    而且，新增的粉丝画像，异常清晰。


    25到45岁，身处一线和新一线城市，超过八成，是每天需要和电脑、手机打交道的白领。


    “樊姐，你太神了！”邱莹莹趴在沙发上，看着后台数据，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樊胜美笑了笑，眼神却落在了窗外。


    火候，差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设计第三条内容的海报。


    她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地移动，眼神专注而锐利，像一个即将发起总攻的将军。


    半小时后，一张海报出现在屏幕上。


    深邃的黑色背景，几道流光溢彩的蓝色线条，勾勒出一个抽象的人体轮廓。


    轮廓的中央，是一个若隐若现、充满神秘感的环状物，散发着微光。


    海报的最上方，是一行极具冲击力的标题，用的是凌厉的金属质感字体。


    【你的身体，还好吗？一个让华尔街精英都为之折服的黑科技！】


    “哇……”


    邱莹莹和关雎尔同时发出了惊叹声。


    “华尔街精英？樊姐，我们哪有……”关雎尔小声问。


    “安迪的公司，四舍五入，就是华尔街。”樊胜美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她没有停顿，紧接着，在发布界面敲下了预告的文案。


    “我们聊了疼痛，聊了焦虑。这一次，我们聊聊希望。”


    “本周五晚八点，【樊姐甄选】直播间，不卖货，只交心。”


    “我将与你们分享一个关于‘拯救’的故事，同时，我将从直播间的观众里，抽出10位‘首席体验官’，免费获得这份来自未来的礼物，提前感受这个神秘的黑科技。”


    她的手指，在“发布”按钮上，轻轻一点。


    世界，再次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