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八十年代。


    华国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下，小县城，小镇上，小农村里。


    “该死的张小花，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找他们张家去，张家的姑娘偷汉子，跟着人跑了，这还害了我家儿啊！！！”


    “老大，老三，拿着锄头，跟我走，找张家的去，这该死的张小花，留下几个赔钱的丫头片子，贱货啊！！”


    随着老妇人口不择言大喊大骂中，陆宴悠悠醒来。


    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爸，你醒了？二丫，快倒水来，爸醒了，奶，爸醒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惊喜的看着陆宴，嘴上忙个不停，不是喊人倒水，就是冲外面喊着陆宴醒来的话。


    外面的人听到陆宴醒了，哭声顿时停下，转而是急速的脚步声。


    陆宴只觉得浑身都虚弱异常，头昏的感觉还没有散，他就猛地被一个老妇人抱在怀中。


    陆宴：“……”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倒霉啊！摊上张小花这个该侵猪笼的贱人啊！给你生了几个赔钱丫头，现在还跟人跑了，当初就不该给你说张家的姑娘，不要脸，当初还要了100块的彩礼钱，可要好起来，到时候我叫上你大哥三弟一起去找张家算账，把钱要回来！”


    陆宴：“……”信息量好大啊！


    “老二，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该死的张小花啊！这是什么破烂货，居然丢下男人和丫头片子跟人跑了……”


    陆宴满头黑线，这老妇人又开始了。


    就在他耳边吼着，声音大得他耳朵疼。


    “爸，你喝点水！”


    突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让陆宴抬头看去。


    原身记忆接受完毕。


    “给我吧！”陆宴伸手把水接了过来，他有点口渴。


    这就是原身的赔钱丫头片子第一号——陆大丫。


    原身的大女儿。


    “还站在这里干嘛？你爸都病倒几天了，还不快去给他做点吃的，跟你那个妈一个样，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来。”


    陆大丫很怕陆老太婆，就算这人是她的亲奶奶，但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一次对方的好脸色，怕也是正常的。


    听到对方骂声，习惯的低下头，然后就往厨房去。


    她妈真的跟人跑了。


    这个事实，全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原本就因为是女孩，在陆家不受待见，现在陆大丫更是怕她奶奶一句话，就让她爸都不要她们了。


    陆大丫很怕，她怕自己无法在读书，没有妈妈的坚持，最听奶奶话的爸爸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念书的。


    她很怕，下面的几个妹妹，都会被奶奶送出去。


    小妹不就是因为又是女孩，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奶奶要求送走吗？


    当时妈妈才生了孩子，又因为连续生了几个女孩，在家里平时一句话都不敢说，爸爸对她也是没有好脸色，根本就无法阻止，只能默默的哭。


    “大姐，妈妈真的跟人跑了吗？”陆四丫才四岁，不懂什么叫做跟着跑了，但大家都说，她们妈妈不要她们了，丢下她们跟着野男人跑了。


    陆四丫也不懂野男人。


    她只知道，她没有妈妈了。


    陆大丫闻言想要反驳。


    不会的，她妈妈不会跟人跑了的。


    这个家里，只有妈妈对她们好，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算一句话话语权都没有，她都第一次违抗爸爸和奶奶，让她们去学校念书。


    妈妈对她们这么好，她是相信妈妈的。


    可是，妈妈真的不见了。


    随着不见的，还有村里的二流子陆二狗。


    有人说，她看见妈妈跟陆二狗走了，背着行李跑了。


    陆大丫红了眼睛，只能转移话题，“四丫，你来帮大姐烧火，爸爸才醒来，肯定饿了！”


    陆四丫还小，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而乖巧的帮着陆大丫做饭。


    陆二丫则是冷哼一声，一脸不爽的离开了厨房。


    她也没有去房间。


    她不喜欢奶奶，因为奶奶只喜欢大伯家的堂哥，还有三叔家的堂弟，从来就不给她们一点好脸色，不喜欢她们的样子，装都不装，就这么理直气壮的不喜欢她们。


    她也不喜欢爸爸。


    因为爸爸想要儿子，对她们虽然没有动辄打骂，但也是无视她们。


    而且，爸爸非常听奶奶的话，奶奶让把妹妹送走，他就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爸爸对三叔家的堂弟也很好，比对她们姐妹都好。


    陆二丫狠狠的揉了一把眼睛，她才不会哭呢！


    她才不是陆四丫那个白痴，她才不会问妈妈问什么要跟人跑了。


    反正，就算是跟着男人跑了，她也支持妈妈。


    妈妈是家里唯一对她们姐妹好的人。


    爸爸对她一点都不好，只想要生儿子，妈妈生小妹的时候，留了很多血，外婆说，她妈妈以后都不能生儿子了。


    奶奶就想要爸爸和妈妈离婚。


    爸爸没有反对！


    妈妈跑了也好！


    ……


    陆宴可不知道他如今的女儿都是什么想法。


    反正他觉得挺丢人的。


    “妈，能别说了吗？”


    陆宴有点崩溃。


    十句话，八句有骂张小花的，七句有骂张小花跟人跑了的。


    一句句的提醒他被戴绿帽子，老婆跟人跑了，他是面子里子统统都没了。


    很光彩的事情吗？吼得全村都知道的架势。


    陆宴不知道，短短两个小时，全村都知道他媳妇跟着野男人跑的事情，就有老太婆的一份帮忙。


    本来张小花跟人跑了，貌似还被村里的谁看到了。


    但是对方也没有那么肯定啊！也就这么一说。


    然后陆老太太闻言，气势汹汹的冲进陆宴家，看到张小花带走的衣服，还有不见踪影的人。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老太太一屁股坐在陆宴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开始嚎。


    那威力，直接让整个村子，以最快的时间知道陆宴媳妇跟人跑了的事实。


    幸好陆宴才醒来，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一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再次晕过去。


    “妈，你别难受了。”陆宴无奈的劝道。


    他这个媳妇跑了的真正苦主都还没有哭呢！


    再说了，张小花想要离开原身，接受完记忆的陆宴都非常赞同。


    如果对方不是用这么羞辱原身的方式离开的话，就更好了！


    ……


    这里是青山村。


    整个华国都微不足道的小山村。


    如今又是八十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没有多久。


    张小花是隔壁村子的人。


    原身和她是经过媒人介绍才认识结婚的。


    原来的陆宴虽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好歹也算是老实的庄稼汉。


    伺候好家里的几块田地，勉勉强强也能够糊口。


    但原身非要拼儿子，搞得家里越来越穷，最后还是没有能如愿，五个千金，明白的告诉他，他这辈子就没有儿子缘分。


    如果说以前，两口子还能期待下一个是儿子，原身也能继续埋头苦干的话。


    那么，在生小五的时候，张小花身体损伤过大，再也无法能够怀孕，这个事实，直接给原身一个晴天霹雳。


    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儿子了。


    原身深刻的明白这个事实，然后，整个人就有了一点摆烂的架势，以前那股为儿子拼搏的劲头都没有了，整个人看着特别的颓废。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对自家大哥三弟家里的男娃更好了几分。


    在他心中，以后女儿都要嫁出去，死后摔盆啥的，都需要靠侄子。


    他就一股脑的对侄子们好，对自己的闺女，就完全忽视状态。


    如果不是张小花难得强硬一次，陆大丫和陆二丫也不能去上学。


    原身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她们。


    他的心，都在侄子身上。


    有点钱，给他们买吃的，自己闺女不需要读书，但是侄子是一定要读书的，以后才有大出息。


    农忙，侄子叫上他帮忙，他屁颠屁颠的就跑去了。


    这不，为了抢手，原身忙着帮忙收粮食，还淋了雨，这才感冒了。


    他为了弟弟家的粮食，把自己累倒在床上。


    可一点都没有得到对方的一点好处。


    别说其他了，就连一袋水果，都没有。


    陆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人，偏偏原身还真是做到了无私奉献。


    他为了不过就是以后老了，有侄子养老？死了有侄子摔盆？


    可是原身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侄子付出了几十年，忽视自己的亲女儿，最后，对方也没有把他当回事。


    当然，就算陆宴不知道原身本来的结局，他猜也能够猜到一些。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虽每天住在家里，但家里一切他都不管，反而去给陆老三家帮忙。


    留张小花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收完自家的农活。


    等粮食进仓之后，张小花就跟人跑了。


    原身本来就因为淋着雨抢收，最后高烧严重躺在家里。


    最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一口气没有上来。


    这算是陆宴遇上死得最快，最无语的炮灰了。


    活生生让陆老三家吸血几年，最后还让张小花背上了气死人的罪名。


    陆宴倒是有点不愿意相信的。


    原身记忆中的张小花，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农村妇女。


    也没有什么很高尚的想法，她也知道在农村，必须有一个男孩，才能不被人戳脊梁骨，才能不被婆家嫌弃。


    一直生孩子的事情，她也属于非常积极的那种。


    但是，她比原身好一点的是，几个女儿终究是她亲自生出来的，天然带着感情，她不会嫌弃女儿，更愿意在最大范围内，给她们最好的。


    原身则是对女儿一点期待都没有。


    一说起来，他的想法就是，给别人家养的，长大就会嫁出去，以后对家里没有任何贡献。


    他不会苛刻几个女儿，就是单纯的无视她们，可能在他心里，生为女性，就已经不是他家的人了，只不过需要在家里长大，以后就变成其他家的人。


    他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想着卖女儿赚钱啥的。


    但也别想他对女儿有一点父女之情。


    这人完完全全的重男轻女，并且毫不愧疚，理所应当一般。


    “爸，饭做好了，可以吃了。”


    陆宴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原身的大女儿就已经端着碗从厨房出来，顺便透过大开的房间门口喊着他吃饭。


    陆宴：“……这就来！”


    “妈，吃点？”


    陆宴实在有点受不了这指天骂地的老太太了，太能骂了。


    “不了，你爸还在家里呢！那个懒货，我不做饭，他是不知道做饭的。”


    “奶，做了饭的。”陆大丫喊道。


    陆老太婆在家里，她不可能不做她的饭。


    陆宴闻言，点点头，“大丫做好了，就在家里吃，让三丫去把爸喊来，都饭点了，回去现做，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