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花厅。


    暖黄的灯火下，沈枝意的侧颜宛若桃花初绽。


    那双因紧张期待而微微闪烁、避开的明眸，如同最细腻的笔触，清晰地映入了楚慕聿深邃的眼底。


    他素来清冷的目光，在触及她脸上那抹极淡却动人的红晕时，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那双向来洞察世事、波澜不惊的凤眸，此刻仿佛敛去了所有寒芒。


    只余下她微微低垂、睫毛轻颤的倒影。


    枝枝，如今已经认定自己的心意了，是盼着他提亲的吧？


    难得她姿态羞怯，一种想要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不让旁人再有半分觊觎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时机或许并非完美，但此刻氛围正好，他不想再等。


    心意既定，楚慕聿薄唇微启，那清冷的声线即将吐露至关重要的话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


    秦时望轻咳一声，打断了楚慕聿即将出口的话语。


    老伯爷苍老却精明的目光在楚慕聿与沈枝意之间不着痕迹地一转，仿佛早已洞悉他即将出口的请求。


    他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抢先一步，声音洪亮地盖过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朗哥儿说的不错，枝枝和弄溪的婚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这样吧。”


    他朗声宣布，成功将全家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


    “等原哥儿三房都到了京城，我们秦家要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候广邀京中适龄的才俊子弟，为我们三位后辈，仔细挑选才貌双全、家世相当的如意郎君和如意娘子！”


    这话犹如寒冬初雪，瞬间将暖洋洋的气氛凝结。


    秦朗在一旁叽叽喳喳：“啊？怎么还有我的份？”


    他说了半天都没逃掉吗？


    秦弄溪眼里也掠过一丝慌张。


    给她物色郎君？


    那可不行，她的郎君是二哥哥！


    她不要别的男人做相公。


    秦弄溪气得瞪圆了眼睛，“朗哥儿！都怪你多嘴，给你找媳妇儿你还拖我下水！我不要嫁！”


    楚慕聿周身那原本因准备开口而略显柔和的气息，在秦时望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一凝。


    沈枝意脸颊上的红晕缓缓褪去，心脏下沉。


    秦时望对她和楚慕聿的态度一直都抱着不赞成。


    老人家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推想秦时望是担心楚慕聿位高权重，将来必定三妻四妾，怕自己受委屈。


    老人家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她不想因此忤逆外祖父，让老人家伤心。


    女子迎向楚慕聿的目光闪烁，最后渐渐熄灭。


    在看到沈枝意躲闪的目光时，楚慕聿脸上柔和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骤然覆盖上一层清寒。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


    沈枝意不敢看楚慕聿，扭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秦弄溪。


    外祖父要给她物色夫君，她还恼了？


    看来是担心自己嫁不了沈长宇。


    秦弄溪还在闹腾，沈枝意突然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气急败坏的秦弄溪，唇角牵起一抹看似温顺的弧度，声音清晰地说道：


    “好啊，外祖父安排得周到。到时候，我们姐妹便一起在赏花宴上，好好挑一挑。”


    也好，把你嫁了，也免得把沈长宇那个祸害领回家。


    气着了家里几位长辈。


    沈枝意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慕聿周身原本就已凝滞的气息，骤然变得寒冽刺骨。


    深邃的凤眸中原本柔和的涟漪被彻底冰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


    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透出。


    怎么？


    真把他当狗了？


    觉得他这些日子任她为所欲为，所以连选夫这样荒唐的事他也要忍气吞声的认了？


    男人的目光带着一丝被触碰逆鳞的隐怒。


    上首的曾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握着佛珠的手一顿，眼中满是错愕。


    显然没料到一向有主见的沈枝意会如此“顺从”地同意这种近乎公开选婿的安排。


    王氏和邱氏更是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邱氏更是忧心忡忡地看向沈枝意，又小心翼翼地觑着楚慕聿的神色，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


    连一向稳重的秦明德也捋须的动作停滞，眉头紧紧蹙起，看向沈枝意的目光充满了不解与担忧。


    秦朗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劝说道：


    “表、表姐！你三思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京城里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徒有其表者居多，哪里、哪里配得上你！”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沈枝意使眼色，后背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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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像是抵上了一块万载寒冰，凉气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


    秦明州更是惊得手里的茶盏都差点脱手，偷瞄了一眼身边那位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活阎王”，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


    “枝枝！你、你糊涂啊！朗哥儿选媳妇那是闹着玩，你、你……这怎么能一样！”


    他内心在疯狂呐喊：外甥女啊！你这话说出来，是想让某人把咱们秦府直接变成演武场吗？


    就连秦弄溪都惊呆了，“什么？你真的同意选夫？”


    沈枝意和楚慕聿之间的暧昧早就人尽皆知。


    整个京城谁敢公然跟小阁老抢女人？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楚慕聿眼前应允选夫？


    沈枝意仿佛没有察觉到身边骤然降低的气压，以及亲人们惊恐的目光。


    她依旧看着秦弄溪，意有所指地淡淡道：“京城青年才俊众多，多看看，多选选，总能找到合适……的。”


    合适你的。


    “合适的”三个字，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


    “呵。”


    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冷笑，自楚慕聿喉间溢出。


    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化为实质，让离得近的秦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彻底沉黯下去，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潮，紧抿的薄唇线条锐利如刀。


    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与压迫感，比暴怒更让人心悸。


    他凝视着沈枝意的侧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合适的？


    她还真敢选？


    秦朗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低气压冻僵了，他哭丧着脸，几乎要扑过去捂住沈枝意的嘴，声音颤抖：


    “表姐！我的亲表姐！求你别说了！选什么选啊！哪有什么合适的！一点都不合适！”


    他疯狂暗示，只差明说：你要真敢选，旁边这位爷就要亲自下场“筛选”了，到时候怕是京城要血流成河！


    秦明州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发虚地劝道：


    “枝枝，朗哥儿说得对，你、你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真的不必！”


    他内心哀嚎：这哪里是选婿，这分明是在点燃一座活火山！


    花厅之内，气氛已然将至冰点。


    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形的紧张在空气中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