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以残躯,铸雷霆

作品:《被儿女冻死后,窝囊老爹重生了

    五分钟。


    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这五分钟的空隙并非仁慈的恩赐,而更像是一场酷刑。


    时间被拉伸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充满了身体内部传来的、濒临崩溃的哀嚎。


    肌肉在痉挛,骨骼在呻吟,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那座血肉磨盘榨干了最后一丝水分,只剩下一具具空洞而疲惫的躯壳,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没人说话。


    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下去,仿佛多吸一口气,都会加速生命的流逝。


    绝望并未因那一句“成了”而彻底消散,它只是变换了形态,从狂暴的巨浪,化作了阴冷黏腻的潜流,依旧缠绕着每一个人的脚踝。


    他们造出了心脏,可他们依旧是困在坟墓里的尸体。


    那枚冰冷的、完美的零件,或许只是他们为自己打造的一块精美的墓碑。


    就在这片意志即将沉沦的死水中,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是江卫国。


    他摸索着,走到了那个盛放着井水、如今却早已空空如也的木桶边。


    他将木桶倾斜,用手指在桶底刮了又刮,最终只沾染到了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他走到一个昏迷过去的年轻工人身边,蹲下身,将那根沾着最后一丝水汽的手指,轻轻塞进了年轻人干裂起皮的嘴唇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站起身,走向下一个人。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苍老的身影如同一位沉默的牧魂人,用这种近乎原始的、微不足道的举动,无声地巡视着自己的羊群,确认着每一个生命的存续。


    这无声的举动,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言语都更具力量。


    它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这些散落在黑暗中、濒临崩溃的灵魂,重新串联了起来。


    他们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结束。


    “时间到。”


    路承舟的声音准时响起,冷酷得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这短暂而压抑的宁静。


    “所有人,起来。”


    黑暗中,响起一片挣扎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人们用手肘、用膝盖,用尽一切可以支撑的部位,将自己那如同灌了铅的身体,一点点从地上撑起。


    这个简单的动作,对此刻的他们而言,艰难得不亚于重新推动那座磨盘。


    “丁建中,刘福生,到我这里来。”


    路承舟的声音从机床的方向传来,“其他人,找到‘强心’装置的主体,把它给我抬过来。”


    命令清晰而直接,不容置喙。


    被点到名的两位老师傅,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指令,摇晃着站起身,朝着声音的源头摸索过去。


    而孟山则低吼一声,凭借着记忆,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车间的角落。


    那里,覆盖着一块巨大的油布,下面隐藏着他们这几个月来,利用所有工余时间秘密拼凑起来的、真正的希望。


    “哗啦——”油布被猛地掀开。


    “都**别装死!”


    孟山嘶吼着,一脚踢在一个还没完全站起来的工人屁股上,“想让外面的王八蛋看咱们笑话吗?抬!”


    在他的咆哮与催促下,七八条汉子摇摇晃晃地围了过去。


    他们咬着牙,将手伸向那台巨大而冰冷的钢铁造物。


    那是一台经过了魔鬼般改造的、狰狞无比的柴油发动机。


    它的每一个零件,几乎都是工人们从废料堆里“偷”出来的,又经过无数个夜晚的秘密加工和拼凑,才最终成型。


    它丑陋,粗糙,焊接的缝隙犬牙交错,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气息。


    “一,二,走!”


    孟山发出号令。


    “嗬!”


    几条汉子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那台沉重无比的发动机主体,终于被他们从地面上撼动,又被一步一步、如同蚂蚁搬家般,艰难地朝着机床的方向挪去。


    而在那片光芒消失的核心地带,另一场无声的、更为精密的战役已经展开。


    “轴承座。”


    路承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丁建中立刻凭借触感,从一堆零件中找到了那个部件,递了过去。


    “固定螺栓,M12,四颗。”


    刘福生在一旁迅速筛选,将四枚冰冷的螺栓精准地拍入路承舟伸出的手掌。


    黑暗,剥夺了他们的视觉,却将他们的触觉、听觉以及数十年来浸淫在机械世界里所形成的肌肉记忆,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怖的境界。


    路承舟就像一台人形的精密装配机,他的大脑就是图纸,他的声音就是指令,而丁建中和刘福生,则是他最可靠、最精准的两只手臂。


    安装轴承,嵌入曲轴,对接连杆……


    一个个零件,在三双手的默契配合下,被分毫不差地安装进了发动机的缸体之内。


    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那螺栓被扳手拧紧时发出的“咯咯”声,在这片死寂的车间里,构成了一曲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的乐章。


    终于,发动机主体被抬到了位置。


    路承舟摸索着,接过了丁建中递来的那枚温热的、凝聚了所有人血汗的“强心”核心——那枚经过完美淬火的、拥有神魔般精度的特制喷油泵核心。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这枚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零件,如同捧着一颗真正的、即将开始搏动的心脏。


    他俯下身,凭借着脑海中那副早已烂熟于心的三维结构图,小心翼翼地、精准无比地,将这颗心脏,送入了为它预留的胸膛。


    “咔哒。”


    一声轻微的、却仿佛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脆响。


    完美嵌入。


    最后的总装在疯狂加速。


    当最后一颗螺栓被拧紧,当最后一根油管被接上,路承舟缓缓站直了身体。


    “都让开。”


    他命令道。


    工人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在黑暗中为那台狰狞的钢铁巨兽,让出了一片空地。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路承舟走到发动机的前端,摸索着握住了一根粗大的、用于手摇启动的曲柄。


    冰冷的触感,让他那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发烫的掌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转过头,望向那片无边的黑暗,仿佛能看到每一张紧张到扭曲的脸。


    “这台发动机,我们把它的压缩比,调到了极限。”


    他的声音平静地在黑暗中回荡,“它的力量,足以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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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被堵死的铁门。但启动它,也需要同样巨大的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落在了那个独臂的身影上。


    “孟山。”


    “在!”


    孟山一步踏出,声如洪钟。


    “江师傅。”


    “嗯。”


    江卫国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需要你们,给我最后的力量。”


    路承舟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用你们的命,把它给我摇响!”


    话音落下,再无废话。


    孟山走上前,用他那只完好的手臂,死死握住了曲柄的另一端。


    江卫国紧随其后,将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覆盖在了路承舟的手背之上。


    三个人,代表了这座工厂的老中青三代,代表了技术、力量与意志。


    此刻,他们将残存的所有,都赌在了这最后一搏之上。


    “准备。”


    路承舟的声音压抑着。


    三个人同时沉腰,弓背,肌肉贲张,如同三尊即将拉动神弓的雕像。


    “发力!”


    一声暴喝!


    三个人将身体的全部重量与意志,都灌注进了手臂之中,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猛地转动了那根沉重的曲柄!


    “咯……铛!”


    发动机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随即陷入了死寂。


    失败了。


    “再来!”


    路承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嗬啊!”


    第二次转动!


    “咯……铛!”


    依旧是失败!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三人虎口发麻,孟山的独臂甚至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难道,在创造了如此多的奇迹之后,他们终究要倒在这最后一步面前?


    就在这时,江卫国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路承舟和孟山的耳边响起。


    “听我的号子。”


    不等两人反应,一股古老而原始的韵律,从老人的喉咙深处,轰然炸响!


    “嗨――呀!”


    “沉!”


    “起!”


    “走――你!”


    伴随着那最后一个字节的吼出,三股力量,在号子的引导下,以前所未有的默契,拧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合力,狠狠地作用在了那根曲柄之上!


    “咯噔!咯噔!咯噔!”


    这一次,发动机的曲轴被强行带动,冲破了那个致命的阻力点,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冲程!


    紧接着――“噗!噗!噗……”


    一阵沉闷的、如同巨人咳嗽般的声响,从发动机的排气口传出。


    一股浓烈刺鼻的柴油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车间。


    下一秒。


    “咚!”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咚!咚!咚!咚!咚!”


    那不再是咳嗽,而是战鼓!


    是雷鸣!


    是这头被囚禁的钢铁巨兽,在吸入了第一口空气后,所发出的、宣告自己降临于世的狂野咆哮!


    整个车间,不,是整片大地,都在这恐怖的轰鸣声中,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