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口无形的洪钟，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轰然敲响。


    “混沌，非死，亦非生。”


    那缓步逼近的域外邪魔，身形猛地一滞。它不是被声音震慑，而是被那话语中蕴含的法理给钉在了原地。


    “混沌……是万象归一。”


    随着林寒第二句话音落下，他神魂之外那件薄如蝉翼的金色内甲，光芒陡然一盛。紧接着，一幕让域外邪魔彻底无法理解的景象发生了。


    一株嫩绿的幼苗，竟从捆缚着林寒手臂的漆黑锁链上，破“铁”而出！


    那不是幻觉。


    那是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气息，是创生的力量，在一件代表着“寂灭”与“终结”规则的魔物上，野蛮地生长！


    “不……不可能！”


    域外邪魔的失声尖叫，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慌乱。它的锁链，其本质是冥河规则的显化，抹杀一切生机，让万物归于虚无。别说长出活物，就是一粒微尘沾上，都会被瞬间分解成最原始的死气。


    可现在，上面长出了一株幼苗！


    那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化作一根坚韧的藤蔓，翠绿欲滴。它没有去崩断锁链，而是像蛇一样，将锁链一圈圈地缠绕、覆盖。


    “滋——”


    黑色的锁链冒出阵阵青烟，那不是被灼烧，而是其本身的“死”，正在被藤蔓上无尽的“生”所中和、逆转！


    “住手！你这该死的蝼蚁，你对我的冥河至宝做了什么！”域外邪魔彻底癫狂了。


    藤蔓越长越盛，最终，它彻底取代了锁链。那原本漆黑森然的铁索，竟完全化作了一根充满生命活力的绿色藤蔓。


    “啪。”


    一声轻响，藤蔓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将锁链的“寂灭”规则彻底吞噬、改写之后，它也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一条锁链，就此湮灭。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林寒身上的束缚，如遇烈阳的冰雪般，一条条地“活”了过来，然后化作光雨消散。他缓缓抬起双手，舒展了一下筋骨，彻底恢复了自由。


    他平静地看向那已经陷入癫狂与不解的域外邪魔，那双纯金色的眼眸里，不再仅仅是锐利，更增添了一份包容万象的深邃。


    “你的道，太窄了。”


    这句平淡的陈述，却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抽在了域外邪魔的脸上。


    “胡言乱语！”


    它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咆哮，那是神明被人亵渎了神性的暴怒。


    “本尊的寂灭之道，是宇宙的终极真理！你懂什么！给本尊……化为虚无吧！”


    这一次，它放弃了所有的形态与技巧。它那庞大的身躯，瞬间溶解，化作一道纯粹的、无声无息的黑色浪潮。


    一道代表着“绝对虚无”的浪潮，朝着林寒席卷而来，要将他连同他所站立的空间，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面对这终极的抹杀，林寒不退，不避，甚至连手中的星辰剑都没有举起。


    他只是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


    一抹柔和的、宛若初生婴孩眼眸般纯净的乳白色光点，在他的掌心浮现。


    那光点迅速扩大，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晶莹剔透的球体。


    球体之内，有山川耸立，有江河奔腾，有云雾缭绕，甚至有星辰诞生与陨灭。


    一个世界的雏形。


    一个微缩的宇宙。


    这就是林寒的回应。


    你用“寂灭”来杀我。


    我便用“创生”来渡你。


    黑色的虚无浪潮，终于与林寒掌心那方微缩宇宙触碰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足以抹杀仙人的虚无浪潮，在触碰到那世界壁垒的瞬间，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它的规则被更上位的规则所覆盖、所吸收。它的“无”，被那方世界的“有”所吞噬。它那纯粹的寂灭能量，被分解、被重组、被转化，最终，在那方微缩宇宙里，点亮了一颗新的星辰。


    域外邪魔那已经化作能量形态的意识，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却比任何声音都要凄厉的惨嚎。


    它的本质，它的道，它的存在，正在被那个小小的世界当做养料，源源不断地抽取，用来创造它最憎恶的“生命”与“秩序”！


    这比杀了它还要让它痛苦一万倍！


    “不……我的道……我的力量……这不可能……”


    它那庞大的能量形态，开始剧烈闪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萎缩。


    最终，当最后一丝黑气被那方世界彻底吞噬，点亮了其中最后一颗星辰之后，整片空间，恢复了原有的死寂。


    空中，只留下一枚拳头大小、布满裂纹的漆黑晶石，那是域外邪魔的力量核心，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


    林寒缓缓合拢手掌。


    那方微缩宇宙，山川江河、日月星辰，尽数坍缩，重新化作一点柔和的白光，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创造一个世界，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概念上的雏形，对他精神与力量的消耗也是无比巨大的。


    他微微喘息着，走到那枚悬浮的晶石前，伸手将其握住。


    入手冰凉，他能感觉到其中残留的、最后的一丝惊恐、不甘与彻底的迷茫。


    “生与死，始与终……原来，这就是混沌的真意。”


    林寒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迟迟无法突破红尘仙巅峰，踏入真正仙人境的门槛，所欠缺的，从来都不是更多的力量，也不是更玄妙的功法。


    而是一份“领悟”。


    一份对自身所走的“道”的终极领悟。


    混沌，既是包容一切的“有”，也是终结一切的“无”。既是创生，也是毁灭。


    当他用混沌之力演化出“生机”对抗“寂灭”时，他便摸到了门槛。当他用混沌之力演化出“世界”吞噬“虚无”时，他便彻底推开了那扇门。


    困扰了这片天地无数修士万古岁月的瓶颈，那成仙的最后一步，不是一堵需要用蛮力去撞破的墙。


    它是一扇门。


    一扇需要用“悟”这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门。


    如今，林含找到了这把钥匙。


    他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倒在废墟之中，无视了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虚弱，缓缓闭上了双眼。


    体内，那已经凝练成固态的混沌之力，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玄奥无比的方式缓缓流转。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