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演戏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秦国故地,那座被遗忘的古墓深处,寂静被打破了。


    “咔嚓——”


    一声脆响,不是从墓穴的任何一处通道传来,而是从最中央那具巨大的石制棺椁内部。


    裂痕,如同黑色的蛛网,在厚重的棺盖上蔓延。


    “砰!”


    一只手臂,一只完全由青铜铸就的手臂,从内部悍然击穿了石盖。碎石四溅,在死寂的黑暗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只青铜手臂用力一撑,更多的裂痕炸开。随即,一个完全由青铜构成的身影,从破碎的石棺中缓缓坐起。它没有血肉,只有冰冷的金属躯体,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的脸上,覆盖着一张与石敢当所戴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眼缝中,两点幽暗的红光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燃烧的炭火。


    它站了起来,开始寻找出墓的道路。沿途那些早已腐朽的守卫尸骨,在它经过时,无声地化为一撮撮灰烬,被它的身体吸收。


    它在寻找养分,也在寻找……同类。


    ……


    乱石谷,山洞。


    “呃啊——!”


    石敢当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猛地砸在自己的青铜右臂上。


    “铛!”


    火星四溅。


    手臂没有损伤,但剧烈的震荡让他从一股被同化的洪流中挣脱了片刻。


    他能感觉到。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醒了。一个,不,是很多个。一种无形的联系,通过脸上的面具,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刺入他的脑海。


    “归队…同类…苏醒…”


    冰冷的意志催促着他,要他放弃抵抗,成为那支正在苏醒的军团的一员。


    “滚!”


    石敢当再一次举起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手臂。他想砸断它,砸烂它,切断这让他作呕的联系。


    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宏大的意志彻底淹没时,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闪过。


    李三,那个憨直的汉子,在战场上为他挡下致命一箭时,倒在他怀里,嘴里还在念叨着:“百将,活下去……”


    嗡的一声。


    那股冲刷他意识的冰冷洪流,竟然为之一滞。


    石敢当愣住了。


    有用?


    他立刻强迫自己去想,去回忆。他想起了陈四,那个被吓疯的士卒,指着他尖叫“妖物”时的恐惧,还有老铁,那个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伙长,最后看他时那混杂着愤怒与畏惧的神情。


    ……


    赵军大营。


    李牧的帅帐里,气氛有些微妙。


    一名来自楚国的使者,刚刚听完斥候的汇报,脸上还挂着无法完全掩饰的惊疑。


    “李牧将军,你说秦军的‘缚虎’营,被一个妖物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楚国使者的语气里,客气中带着审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我军斥候亲眼所见,王翦已经将整个乱石谷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李牧身旁的副将补充道。


    “围而不攻?”楚国使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这不像是王翦的作风。”


    “因为他攻不了。”李牧走到沙盘前,手指在乱石谷的位置上重重一点,“他自己放出来的狗,现在咬了他自己一口。他正在想办法给这条疯狗重新套上链子。”


    楚国使者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了来意:“李牧将军,我来之前,我王有令。”


    “请讲。”


    “楚国,愿意出兵合纵抗秦。”


    李牧身旁的副将脸上刚要露出喜色,却被使者接下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


    “但是,我王需要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一个能让楚国所有将士和臣民都相信,我们面对的不是秦军,而是一场天灾的理由。”使者躬身一礼,“楚王的意思是,援军可以出。但我们必须亲眼看到,你们赵国口中的‘妖物’,究竟是何等模样。”


    副将的脸色沉了下去:“这……那东西被王翦困在谷里,我们如何能让它现身?”


    “谁说要我们去请了?”李牧忽然笑了。


    他看着沙盘上,代表秦军封锁线的那些小旗。


    “王翦想当个笼子,把那东西关起来。我们就在笼子外面,放一把火。他越是想关,我们就越是要让里面的东西不得安宁。”


    “将军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李牧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派三千弓箭手,到乱石谷外围。不用进攻,日夜不停,朝谷内抛射火箭。再派人去阵前辱骂,就说王翦无能,被自己养的怪物吓破了胆。我倒要看看,是王翦的封锁线硬,还是那头饿疯了的野兽更想出来吃东西。”


    ……


    乱石谷外围,秦军的封锁线已经如铁桶一般。


    王翦站在一处高地上,俯瞰着被严密封锁的山谷入口。


    赵五快步走来,声音压得很低:“将军,封锁完成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连只兔子都跑不出来,只是……弟兄们都很害怕。”


    “害怕,才会更用心。”王翦的回答没有一丝温度,“告诉他们,谁的防区出了问题,就让他自己进去填。”


    赵五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军!赵军有异动!”


    “说。”


    “李牧派了数千弓箭手,正在向我方封锁线靠近!他们……他们好像准备攻击山谷!”


    “攻击山谷?”赵五失声,“他们疯了?想把那怪物引出来?”


    王翦没有说话。


    他看着远处赵军营地方向扬起的尘土,很快就明白了李牧的意图。


    “他不是在攻击山谷。”王翦缓缓开口。


    “那他是在干什么?”


    “他是在演戏。”王翦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演给他的新盟友看。他要把我关在笼子里的这头野兽,逼出来,当成合纵盟誓的祭品。”


    李牧,这个老对手,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捅上最精准的一刀。


    他不仅要看自己的笑话,还要踩着自己的失败,去促成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合纵联盟。


    “将军,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派兵驱赶?”


    “不必。”王翦摇头,“传令下去,全线戒备,但不许主动出击。李牧想要点火,就让他点。我倒要看看,火烧起来之后,是先烫到我,还是先烧死他那些来看戏的楚国使者。”


    他的后手,他派往咸阳求援的人,还需要时间。


    在这之前,他只能等。


    用整个秦军封锁线,和李牧对峙,和山谷里那个正在失控的怪物,比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