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们本身,就是构成棋盘的尘埃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石敢当从洞窟中走出。
他的右半身从肩膀到脚踝,已经彻底化为青铜,闪烁着非人的冷光。
但他的左半身,那属于军奴石敢当的血肉,却像是被这青铜淬炼过,筋骨虬结,蕴含着一种更加坚韧的生命力。
他不再是半人半魔,而是某种意志强行将人与魔糅合在一起的怪物。
他决定不再逃避。
逃避,就是顺从。
就是承认自己只是那份“材料”。
他要主动去寻找,寻找那些被唤醒的同类,在它们彻底被“兵主”的意志吞噬之前,亲手将其摧毁。
【食粮……在南方……】
“闭嘴。”石敢当用自己的意志回应,冰冷而决绝,“那不是食粮,是我的猎物。”
他迈开脚步,向着南方走去。
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他不再被饥饿驱使,而是被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愤怒所引导。他要去狩猎。
……
荒野之上,灰烬铺满了大地。
那是十万楚军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风一吹便扬起一片迷蒙的灰色尘雾。
一个青铜战士站在灰烬中央。
它比石敢当更高大,身上的青铜色泽也更深沉,仿佛是从地底埋藏了千年的古物。
它的身躯完美无瑕,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痕迹,就像一个由神明亲手铸造的杀戮兵器。
它就是“序列四”。
当石敢当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序列四”缓缓转过身。
它没有五官,面部是一块光滑的青铜曲面,却准确无误地“锁定”了石敢当。
没有对峙,没有威吓。
在“看到”石敢当的瞬间,它动了。
轰!
它脚下的大地炸开,整个身躯化作一道青铜色的残影,笔直地冲了过来。
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它的目的纯粹到了极点,没有战术,没有试探,只有一个动作——扑杀。
石敢当的瞳孔猛地收缩。
太快了!
他体内的“兵主”意志在疯狂尖叫,催促他融合、吞噬。
但他的人性意志却在发出警报,这东西和之前的“仆”、“序列三”完全不同。
那两个,尚存一丝作为“祭品”的残响。
而眼前这个,是纯粹的“兵主”,是彻底被本能控制的杀戮工具。
石敢当侧身闪避,那青铜的拳头擦着他的胸膛而过,拳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序列四”一击不中,毫无停滞,手臂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反折,横扫向石敢当的头颅。
石敢当矮身,右手青铜化的手臂猛地向上格挡。
铛——!
石敢当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对方手臂上传来,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滑出数丈,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好大的力气。”石敢当甩了甩发麻的右臂,青铜化的手臂上,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对面的“序列四”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它甚至没有因为攻击被挡下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在它看来,石敢当不是敌人,不是同类,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障碍。
它再次冲来,简单,直接,高效。
这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杂念,只为杀戮和吞噬而生的怪物。
骊山,皇陵地宫深处。
李斯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在他面前,是数千个从沉睡中苏醒的青铜俑。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巨大的地宫甬道中,每一个都与真人等高,手持青铜戈矛,身披青铜甲胄。它们的双眼,此刻正燃烧着与“兵主”如出一辙的猩红光芒。
数道红光,汇成一片血色的海洋,让整个地宫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李斯。”
一个宏大而威严的意志,响彻整个地宫,仿佛是这皇陵本身在说话。
“陛……陛下……”李斯的声音嘶哑,他甚至不敢抬头。
“你看到了吗?”那意志问,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臣……看到了……”
“你觉得,它们是什么?”
“是……是陛下的守陵人……”李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这句话。
“不。”那意志否定了他的答案,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们不是守陵人,他们是‘天兵’,是朕为那个最终的胜利者,准备的笼子和……新身体。”
李斯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惊骇。
“石敢当也好,楚地的序列四也罢,都不过是蛊皿中的毒虫。”始皇帝的意志继续说道,“朕需要它们互相撕咬,互相吞噬,决出最强壮、最饥饿、也最凶戾的那一只蛊王。但蛊虫终究是蛊虫,野性难驯。”
“所以,朕也为它备好了枷锁。”
话音落下,那数千青铜俑,动作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戈矛,齐齐指向地宫的穹顶。
“这些‘天兵’,没有意志,没有思想,只有绝对的服从。待蛊王诞生,朕会亲手打碎它的躯壳,抽出它的魂魄,将其灌注进这数千具完美的容器之中。”
“一个不听话的‘兵主’,如何为朕劈开天门?”
“但一支由三千个‘兵主’组成的军团,足以踏碎天上人间的一切。”
“朕一统大业何愁完成不了。”
李斯瘫软在地,汗水浸透了他的朝服。他终于明白了。
始皇帝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失控。
石敢当的叛逆,那些序列主器的苏醒,六国的混乱,天下的灾殃……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计算之内。
他不是在炼制一把刀,他是在炼制一个魂。
然后,再用这个独一无二的魂,去点燃一支绝对服从的、真正属于他的神之军队。
“李斯。”始皇帝的意志变得冰冷,“你的任务不是去担忧,不是去恐惧。而是去看着,然后把最后那个存活下来的蛊王的名字,禀报给朕。”
“臣……遵旨……”李斯叩首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知道,棋盘已经落下,自己和王翦,和天下万民一样,都只是看着棋局的蝼蚁。
不,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本身,就是构成棋盘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