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星，你有事？”


    “没什么，”苏璨星摇头，“就是难得见到你，想和你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妈妈刚还给我发消息问呢。”


    “刚好在附近，就想着来看看大家。”姜漫漫礼貌疏离地浅笑了笑。


    “嗯。……你接下来有空吗？方便的话可以回家住几天，之前的事，爸爸妈妈一直很自责。你有男朋友了，他们知道一定也很高兴——我刚听说，您家也是开公司的？”


    苏璨星盈盈目光落在嬴政身上。


    嬴政淡然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只是转向姜漫漫。他刚也听到了姜漫漫和郑璇的对话。


    姜漫漫明白他的意思，找她的人，她扯出来的谎，自然由她自己应对。


    但这场景落在苏璨星眼中，晦暗灯光下，她不由微眯了眯眼。


    男人肩背挺直，高大俊朗，不怒自威，能看出出身必定不凡，却对姜漫漫一心一意，甘愿在她面前敛去锋芒。


    “我有空会回家的。”姜漫漫道，看了眼嬴政，“男朋友的事，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说清楚。”


    符咒剩余时间不多，她赶着回家，实在是没时间再和苏璨星说明“不是男朋友”，反正说了她可能也还是将信将疑。


    再说，苏家父母真的在意她有没有男朋友吗？


    如果是真的在意她，为什么平时极少联系，也不曾到她云容山的民宿来过？


    或许，他们关心“男朋友”的家世多过她本身吧。


    “好的。”苏璨星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一抹略显破碎的笑，“如果你要回家，又不想见我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可以出去住几天的。”


    姜漫漫：“……”


    原著里，苏璨星就是善良温柔好脾气，“姜漫漫”咄咄逼人，她便步步退让，令人心疼又怜惜。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苏家父母及男主男配等人。


    “不用的，你别这样想，我没有不想见你，也不介意。”姜漫漫摇了摇头，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她根本无意争取苏家父母的爱，但最终还是放弃。


    “我确实还有事，得走了，下次再聊吧。”


    “好，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苏璨星笑得虚弱，眼眶微红。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苏璨星在哭？”


    包厢的门半敞开着，正好可以看到苏璨星模糊侧影，忽然有剧组人疑惑。


    “你看错了吧？听说璨星和漫漫是表姐妹，估计就是说两句话，怎么可能见面就哭的。”


    “诶，她们是表姐妹？之前没看出来啊，苏璨星买奶茶姜漫漫一口都不喝，我当时以为她们不对付。”


    “不是啊，漫漫当时是肠胃不好……”


    姜漫漫注意到包厢内的动静，有些头疼。


    她很想指天发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让苏璨星别再多想，但感觉话一出口，在大家眼里真的像吵架。


    也许更好的做法是伸出手去抱抱苏璨星，说宝贝真的不关你事，爱你么么哒。


    那样在大家眼里，两人还是相亲相爱好姐妹。


    但是，她就是不想做。


    就像那次“蹭热度”谣言，她就是不想被他人的眼光逼迫，去努力地证明自己的无辜。


    “走吧。”姜漫漫拉了拉嬴政的衣袖，不再去管苏璨星。


    苏璨星低头，眼眶中似有泪珠要落下。


    突然，她感到一道目光如电般射向她，她忍不住抬头，却见嬴政正垂眸看她，眼眸似龙虎竖瞳，冰冷骇然，让她一瞬间如坠冰窟。


    她不由倒退一步，脸上柔弱表情一瞬消失。


    靠近包厢门口再度喝嗨的几个人正好打开门，看到走廊里呆立的苏璨星，和拐角处嬴政一闪而逝的背影。


    “没哭啊，谁喝醉了眼瘸了，自罚一杯啊。”


    “璨星你怎么站这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休息下？”


    “……”


    “哎，说起来姜漫漫这男朋友真的好霸气好有魄力，真·猛男啊。”


    “是啊，还戴着口罩，不会是哪个大人物吧？”


    “有可能，所以姜漫漫才退圈……诶，璨星，你是不是认识他？”


    “……”


    “我也是今天刚见到。不过，这消息你们可不能捅给记者啊，他们还没完全定下来，媒体风言风语的，怕影响到他们。”


    昏黄灯光里，苏璨星缓缓露出笑脸。


    而盛德楼地下车库，嬴政坐在副驾上，看着正准备起步的姜漫漫，忽然道：


    “慎与此女为友。”


    -


    晚上21点40分，姜漫漫安全将车开回民宿。


    嬴政下了车，抬首望向头顶天空。


    群山之上，繁星闪烁。


    与两千多年前的星空似乎一模一样，但这是他在此间最后一晚了。


    他转头看向姜漫漫。


    “你是不是要继续去背书？”姜漫漫看他手上拿的资料，打了个哈欠。学霸不会浪费一分钟，来回路上，嬴政一直在看资料。


    “嗯。你今日累了，可以早些歇息。”嬴政看她。


    “没关系，真躺床上我也会忍不住刷手机的。”


    今天如果没有出外，她也会先看《问仙诀》，然后刷《问仙诀》评论一万遍。


    “你要不去把衣服换上吧，我去给你整点宵夜。”


    嬴政点头，“好。”


    宵夜是姜漫漫新制的百末旨酒的半成品。


    前两天因为没来得及做酒曲和备花，她的第一罐百末旨酒相当随意，直接用了家里的包装酒曲，花也是山里采的杂花。主要是想抢先尝个味儿。


    现在3天过去了，酒虽还未完全酿好，但已出了些。


    度数不高，更像小米做的醪糟，酒水澄下来，清澈微甜，散发着小米的谷香气。


    姜漫漫取了些上面的酒糟，一半筛入面粉揉入糖和猪油，制成饼，在锅中小火细油烙成金黄，外脆里嫩的口感萦绕酒香，松软适口。


    另一半打入鸡蛋加水，放在锅上蒸，蒸好后，趁热气腾腾时，放入致死量蔗糖，融化于表面，酒香浓郁，甜香扑鼻，醇厚令人欲醉，却又并不醉人。


    准备完毕，姜漫漫打量料理台。


    小米酿制的低浓度清酒一杯，酒酿饼半打，酒糟鸡蛋一碗，这就是嬴政最后的宵夜了。


    “最后的宵夜？呸呸呸，我说什么呢。”姜漫漫自言自语地摇头，失笑。


    她把两份夜宵放置在嬴政桌前，一份是他的，一份是自己的。


    “干杯。”她举杯，又道，“放心，虽都有酒味，但比你们那时的酒还不醉人。”


    “干杯。”嬴政学着她的模样。


    两只玻璃酒杯在空中相碰，清冽微黄的酒水晃动，折射光芒。


    晚上11点50分，嬴政从一片材料中抬起头来。


    “漫漫，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好。”瘫在沙发上静音看今日份《问仙诀》的姜漫漫拿起遥控，点了暂停。


    她其实一直有看时间。


    推开民宿门，清风吹拂，微带凉意。


    远方，深色的天穹笼罩山峦，四下寂静。


    与方才漫天繁星不同，此刻半轮清月已破云而出，使四周星辰都淡去身影。


    而等明天，朝阳初升，光芒又会将这月色清辉全然遮盖。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光芒。


    姜漫漫又想起来七天前晚上，她初见嬴政，以为他是哪里逃出来的戏痴患者，对他开启直播，见他无害后让进门，也只让他睡沙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后知后觉这是祖龙本人。


    明明大不敬，他的住宿满意度却一直是100。


    嬴政似乎也回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日晚，你手中迸溅火光而不伤你分毫，我以为仙人也。”


    “啊？那个啊，那个确实就叫仙女棒，好像还有剩。你等等！”


    姜漫漫从屋里取出一袋仙女棒，让嬴政拿了两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待火光溅射时，凑近嬴政的。


    四根仙女棒同时发出闪亮又柔和的光芒，划破深沉夜色。


    “此间夜晚，总是明亮。”嬴政注视着焰火，道。


    咸阳的夜晚，只有他的宫殿点满灯，即便如此，亦昏沉模糊，且需宫人时时添加油脂。


    苏方醒教了他以蜂蜡制蜜烛之法，和刮取白蜡树白膜制白烛之法，他始知，此间的“烛”指的已是蜡烛，而非手中火炬。比起灯火飘忽的火炬，蜡烛点燃后灯光明亮，火焰持久。


    而即便如此，蜡烛亦早已为更明亮，更稳定持久的电灯所取代，并有了千万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设计。


    历史，这便是历史。但历史，又由人创造。


    “孤欲使秦，更强盛也。”嬴政看着手中焰火，又向姜漫漫，


    “孤欲使天下，更光明也。”


    “你会的。你会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也是很好的皇帝。”


    姜漫漫顿了顿，“就是，你统一六国以后，尽量别去大修宫殿，少征用民夫，多发展农业，让更多的人吃饱饭，早点把儿子教好……”


    “哦对了，别太信神仙，还是养生靠谱，打天下都要一步步来，长生怎么可能吃个药丸就得到？这天底下就没有神仙……”


    “若我记得，当依你所言行事，多加养生，勤加餐饭，保持自身。只是……”


    嬴政看着姜漫漫，嘴角噙一丝笑意。


    “只是什么？”


    “若无仙神，我又如何得来此处，如何遇你？”


    “诶？”姜漫漫一愣。


    这一瞬间，有微风忽于近旁打起旋，而嬴政的身影仿佛被吹动的水中之月，轻微晃动后，消失于原处。


    只余一句话还萦绕耳边：


    “漫漫，望他日，我能再遇你，再吃一顿你做的美味饭菜。”


    刚刚燃到尽头的仙女棒，失去凭依，喀嚓一声落在地上。


    姜漫漫呆呆看着嬴政原来站立的地方。


    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突然空落落的。


    良久，她对着空气，微微笑道：


    “我也很希望能再见你，若下次见，该请你吃铁锅炖大鹅了。”


    “……希望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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