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湿漉漉、气喘吁吁地冲回宿舍时，迎接他们的，是陆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报告班长！新兵一班集合完毕！请指示！”


    庄焱作为排头，率先喊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还带着点喘。


    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管洗没洗干净，衣服拧没拧干，先站好队形再说。


    陆野锐利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牙膏沫还在脸上的，往前一步！”


    一个倒霉蛋哆哆嗦嗦地迈出了一小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好，第一个典型。”陆野嘴角扯了扯，看不出是笑还是嘲讽。


    “还有谁的衣服滴着水，能养鱼的？”


    又有两个人不情不愿地挪了挪。


    “行，你们三个，今天晚上别人睡觉的时候，负责把宿舍的地板给我擦干净，用你们滴水的衣服擦，什么时候擦干什么时候睡觉！”


    “啊？”三人顿时脸都绿了。


    这不摆明了要折腾死人吗？


    “班长……我……”其中一个试图解释。


    “闭嘴！”陆野厉声打断，“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有意见，保留！现在，其他人，整理内务！”


    “尤其是你们的被子！”陆野走到一个床铺前，猛地掀开上面那床勉强算是叠起来的被子。


    “这叫被子？这叫咸菜疙瘩！”


    他随手将被子扔在地上，然后拿起另一床新被子，铺在床板上。


    “都给我看仔细了！”


    陆野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清晰无比。


    他先是将棉被平铺，然后仔细地将四个角拉伸整齐，确保没有一丝褶皱。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他双手如同铁钳，精准地量出宽度，然后猛地一折，被子的边缘瞬间变得笔直。


    压实，再折，再压实。


    他的手掌像是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次按压，棉被就塌陷一分，变得更加密实。


    新兵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很快，一条标准的“豆腐块”雏形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陆野还不满意，又拿起旁边战士的水壶，在被子边缘细细地洒上一些水，然后用手掌沾水，一点点地修整着棱角。


    “看清楚了没有？”


    “被子，必须给我叠成豆腐块！棱是棱，角是角！”


    “边角不能超过三指，高度不能超过两拳，表面不能有褶皱，线条必须笔直！”


    陆野站直身体，指着那床堪称艺术品的“豆腐块”被子，冷声道：“今天晚上睡觉前，我会挨个检查！”


    “谁的被子要是让我不满意，哼，那就别想睡觉了！”


    “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们慢慢磨！”


    新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满了绝望。


    “报告班长！”陈喜娃壮着胆子举手。


    “讲！”


    “俺……俺在家叠被子不是这样的，俺娘说叠整齐能盖就行……”陈喜娃有些委屈，他觉得自己的被子叠得挺好的，至少比家里那狗啃的强多了。


    陆野冷笑：“你娘是你娘，军队是军队！”


    “在军队，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内务讲标准！”


    “别跟我提你以前怎么样，从你穿上这身军装开始，以前的一切，都给我清零！”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新兵们有气无力地回答。


    “大声点！没吃饭吗？”


    “听明白了！”这一次，声音总算洪亮了一些。


    “很好。”陆野满意地点点头，“除了叠被子，还有一项任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扔给庄焱。


    “《军人纪律条例》，每人一本，现在开始背！”


    “从第一条‘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条，都给我背熟了！”


    庄焱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字，头皮一阵发麻。


    其他新兵也凑过来看，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班长，这……这么多，什么时候能背完啊？”有人小声嘟囔。


    “怎么，有困难？”陆野挑眉。


    “报告班长！没有困难！”众人立刻挺直腰杆，异口同声。


    开玩笑，谁敢说有困难？没看见那三个倒霉蛋的下扬吗？


    “很好。”陆野扫视一圈，“我问一下，这里面，有没有不识字的？”


    新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


    “报告班长，没有！”


    “报告班长，都上过学！”


    “报告班长，俺能看懂！”陈喜娃大声说，生怕班长觉得他不行。


    如今，他们已经习惯了开口先喊“报告”，这是这短短一天内被陆野操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陆野点点头：“不识字没关系，可以让识字的教。但既然都识字，那就给我好好背！”


    “明天早上，站军姿的时候，我会抽查。”


    “谁要是背不出来，或者背错了，嘿嘿……”陆野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让新兵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军姿加时半小时！”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半小时！


    本来站军姿就够要命的了，再加半小时，那不得直接升天啊！


    新兵们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一个个苦着脸，开始跟那本小册子和床上的被子较劲。


    一时间，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声、压被子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压抑的叹息声。


    庄焱一边努力回忆着陆野叠被子的手法，一边快速浏览着纪律条例。


    他发现，这玩意儿比他大学里背那些戏剧理论难搞多了。


    陈喜娃则是最认真的一个，他把被子铺开，学着陆野的样子，笨拙地折叠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条例，生怕自己漏掉一个字。


    陆野看着这群手忙脚乱的菜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把他们逼到极限，怎么能激发出他们的潜力？


    他没有再管这些新兵，而是走到自己的床铺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等把这本书啃完，再去找几本专业的化妆书籍看看，争取早日把化妆侦查技能提升上去。”陆野在心里盘算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宿舍里的新兵们，有的已经叠出了勉强能看的“豆腐块”，有的还在跟被子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搏斗”。


    ……


    不知过了多久。


    “嘀嘀嘀——”


    尖锐的起床号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隔壁几个新兵班的宿舍也传来了班长们粗暴的催促声和新兵们慌乱的叫喊声。


    老炮的声音尤其洪亮：“都他娘的给我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死是不是？人家一班早就起来了！”


    几分钟后，当其他班的新兵们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被自家班长赶出宿舍，准备集合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新兵一班的宿舍门口，陆野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着。


    而在他面前，新兵一班的九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排成一列横队，笔直地站在那里。


    清晨的寒风吹过，他们的身体微微有些打颤，但每个人都咬着牙，挺直了腰杆，目光平视前方，纹丝不动。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这样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从起床号响起到现在，其他班还在鸡飞狗跳地整理内务，他们却已经完成了所有准备，并且在这里站起了军姿！


    其他几个新兵班长看到这一幕，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


    “我靠，老陆这小子，可以啊！”一个班长低声对旁边的老炮说道。


    “这帮小子，昨天还跟蔫茄子似的，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这才第二天啊！”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此刻的“整齐划一”，新兵一班的成员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昨晚，他们几乎一夜没睡，不是在跟被子较劲，就是在跟纪律条例死磕。


    凡是被子不合格的，都被陆野拎起来，重新叠，叠不好不准睡。


    凡是纪律条例背不熟的，都被陆野罚站墙角，站到会背为止。


    这一夜的折腾，比他们之前十几年受的苦加起来都多。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至少现在，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军令如山，什么叫绝对服从。


    陆野看着其他班级那乱糟糟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