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那双沾满泥土的军靴，一步一步走回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鼓点上，透着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劲儿。


    “嘿！”


    老苗同志清了清嗓子，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缝，里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臭小子们！”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靶扬上还弥漫着紧张空气的新兵们都给喊得一激灵。


    “今天，干得漂亮！”


    苗连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


    “没给咱们夜老虎侦察连丢人！”


    “尤其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站在队伍前列的陆野，“某些个不开窍的，总算给老子争了口气！”


    这话，明着是说陆野拒绝特招的事，暗地里，也是在夸陆野今天带着新兵们把考核项目完成得无可挑剔，顺带还把狼牙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大壮给噎了个半死。


    “知道不？咱们夜老虎侦察连，今天算出名了！”


    苗连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军区情报部的赵部长，亲自来看咱们考核！”


    “狼牙特种大队的副队长，也来了！”


    “结果怎么样？”他故意顿了顿，享受着新兵们那既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结果就是，咱们夜老虎的兵，牛气！”


    “新兵蛋子，照样把考核科目给他拿下！”


    “那个高大壮，想来给咱们下马威？哼！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苗连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还有陆野这小子！”他重重地拍了拍陆野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陆野都龇了龇牙。


    “有种！放着狼牙特招的机会不要，硬是要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


    “这才是咱们夜老虎的兵该有的骨气！”


    新兵们听着连长的话，一个个胸脯挺得更高了。


    刚才陆野那番话，已经让他们热血沸腾，现在听苗连这么一总结，更是觉得与有荣焉。


    苗连看着陆野，眼神复杂。


    这小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但他知道，陆野不跟高大壮走，不仅仅是因为那句“不想当后门兵”。


    这小子心里憋着一股劲，要实现他跟马副司令员吹过的牛皮——把夜老虎侦察连带成全军区的王牌！


    苗连心里清楚，陆野这是想把他的那些新理念、新方法，都留在夜老虎。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陆野这小子，是想给夜老虎留下点真正能传承下去的东西。


    老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有些观念确实跟不上时代了。


    这支部队，需要陆野这样的新鲜血液，需要他带来的变革。


    “陆野。”苗连的声音沉稳下来。


    “到！”陆野立正应道。


    “你小子……”苗连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好好干！”


    陆野眼神坚定：“是，连长！我会遵守我的承诺！”


    他知道，苗连懂他。


    这位老连长，嘴上严厉，心里却比谁都希望夜老虎能真正强大起来。


    苗连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周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豪爽的表情。


    “周锐！”


    “到！”周锐上前一步。


    “去！跟炊事班说一声！”苗连大手一挥，声音洪亮。


    “今天晚上，给老子加餐！”


    “把连里藏着掖着的那些好东西，全都给老子亮出来！”


    “让这帮兔崽子们好好解解馋！庆祝庆祝！”


    “嗷！”


    “加餐喽！”


    新兵队伍里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陈喜娃的眼睛瞪得溜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使劲咽了咽：“排副，真……真的加餐啊？”


    庄焱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连续的考核和精神紧绷，让他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


    周锐也是一脸喜色：“保证完成任务，连长！我这就去通知老王，让他把那头轻易不舍得动的猪给收拾了！”


    “对对对！多放肉！让这帮小子吃饱了不想家！”苗连乐呵呵地补充道。


    周锐领命，立刻招呼身边一个老兵，让他飞奔去炊事班传达指示。


    看着那老兵撒丫子跑远的背影，新兵们仿佛已经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


    “太好了！今晚有肉吃了！”


    “跟着陆排副，就是有奔头！”


    苗连看着这群新兵蛋子兴奋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他走到陆野身边，低声道：“行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缓缓。”


    今天这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可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折腾得够呛。


    “是！连长！”陆野敬礼。


    苗连摆摆手，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打靶归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靶扬。


    那背影，透着一股老狐狸般的得意。


    靶扬上的欢快气氛，随着苗连的离开，以及陆野那张重新变得严肃的脸，迅速降温。


    新兵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在了那里。


    他们看着陆野，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全体都有！”陆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正！”


    “唰！”


    新兵们条件反射般地站得笔直，刚刚还沉浸在加餐喜悦中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


    “考核结束了，首长也走了，狼牙的人也滚蛋了。”陆野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是不是觉得，今天可以到此为止，晚上吃顿好的，然后睡个安稳觉了？”


    没人敢吭声。


    但那一张张脸上渴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告诉你们！”陆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做梦！”


    “在夜老虎侦察连，在我的手底下，训练，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他走到队伍前面，眼神锐利如鹰。


    “庄焱！陈喜娃！出列！”


    “是！”两人心头一跳，硬着头皮迈出队列。


    “其他人，原地端枪！”


    “啊？”


    新兵们一片哗然。


    不是吧？还来？


    说好的加餐呢？说好的庆祝呢？


    这剧情反转得也太快了吧！简直比翻书还快！


    “怎么？耳朵不好使？”陆野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气息。


    “报告！听清楚了！”


    新兵们哪敢再有半句废话，哭丧着脸，纷纷将手中的步枪举起，枪口朝天。


    心里把陆野骂了千百遍，但身体却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