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雷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也没有悔恨。


    他只是平静地站着，仿佛宣判的不是自己。


    两名身材高大的纠察兵走上前，一左一右，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带走。”


    在纠察兵的押解下，范天雷转身，朝着法庭侧门走去。


    他没有看任何人，包括曾经的同僚何志军，也包括亲手将他送上审判席的陆野。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脊梁，已经断了。


    随着范天雷的离去，法庭内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紧接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地，齐刷刷地落在了狼牙那一行人身上。


    那眼神，比之前在门口时更加复杂。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怀疑。


    窃窃私语再度响起，这一次，声音更大了。


    “十年，真是大快人心！这种人就该在牢里待一辈子！”


    “嘘，小点声，狼牙的人还在这儿呢。”


    “怕什么？他们现在才是最尴尬的吧？”


    “三个月，就三个月，范天雷一个人给狼牙捅出两个天大的篓子。”


    “可不是嘛。踩着救命恩人的尸体往上爬……啧啧，这操作，真是骚断腿了。”


    “狼牙这次，算是被他一个人给搞得名声扫地了。”


    “何大队长现在心里估计堵得慌吧。”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何志军等人的耳朵里。


    高大壮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


    龙小云和安然也是面若冰霜。


    唯有陆野，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冷意。


    何志军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有发作，只是缓缓站起身。


    “我们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五人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过道时，迎面遇上了两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但肩背依然挺拔的老人。


    另一个，则是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校学员制服，眼神锐利的年轻人。


    何晨光，和他的爷爷。


    何晨光的父亲，何卫东，正是当年为了救范天雷而牺牲的烈士。


    而范天雷，不仅没有报恩，反而隐瞒真相，甚至在后来还想坑害何晨光。


    新仇旧恨，早已让这个年轻人对范天雷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两拨人在过道相遇，停下了脚步。


    何晨光的爷爷，那位饱经风霜的老军人，看着何志军，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何志军的肩膀。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何志军的眼眶有些发红，他郑重地对老人敬了一个军礼。


    “老班长，对不起。”


    老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不怪你们，狼牙还是好样的。卫东……也能瞑目了。”


    何晨光站在一旁，目光扫过狼牙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陆野身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陆野，同样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眼神里，有感激，有敬佩，也有一种名为“追赶”的火焰。


    陆野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军礼，并回以注目礼。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被特招进了军校，他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


    范天雷欠他的，军队会加倍补偿给他。


    简单的交错之后，何志军带着众人，走出了军事法庭。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但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何志军的脚步沉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范天雷虽然被判了刑，但他留下的恶劣影响，却远远没有消除。


    狼牙的声誉，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想要弥补这一切，需要漫长的时间，更需要数不清的军功去洗刷。


    这条路，注定无比艰难。


    回到停机坪，直升机还在原地待命。


    何志军却没有立刻下令登机。


    他转身，面对着陆野、高大壮、龙小云和安然四人。


    这里是一片空地，四周无人。


    何志军的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锐利如刀。


    “范天雷，让我们狼牙蒙羞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这是狼牙自组建以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丑闻。”


    “也是最后一次！”


    何志军的音量猛地提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立过多少功，有多大的本事！”


    “从今天起，都给我把尾巴夹起来做人！”


    “谁要是再敢做出任何有损狼牙荣誉的事情，别等军事法庭，我第一个亲手毙了他！”


    “然后，我何志军，还有你们，”他伸手指着高大壮、龙小云、安然，最后落在了陆野身上，“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脱了这身军装，滚回家种地！”


    “因为我们不配！”


    “不配待在这支英雄的部队里！”


    “都听明白了没有！”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得每个人的脸都生疼。


    高大壮、龙小云、安然三人神情肃穆，身体绷得笔直。


    “明白！”


    陆野也收起了所有的情绪，目光凛然。


    “明白！”


    四人的回答，整齐划一，响彻云霄。


    何志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所取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全部吐出。


    风停了。


    停机坪上，再次恢复了压抑的安静。


    何志军的目光从高大壮、龙小云、安然身上移开，最后定格在陆野的脸上。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你小子。”


    何志君开口，嗓子依旧沙哑。


    “刚才是不是以为我真要毙了你？”


    陆野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报告大队长，我当时在想，您枪法准不准。”


    何志军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跟我耍贫嘴！”


    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陆野的肩膀上，力道不轻。


    但这一巴掌，却带着一股长辈对晚辈的亲近。


    气氛，悄然松动了些许。


    高大壮几人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范天雷的事情，到此为止。”


    何志军收回手，背在身后，重新恢复了狼牙大队长的威严。


    “耻辱，我们记在心里。”


    “但日子，还要往下过。”


    “狼牙的兵，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趴下了！”


    “明天早上八点。”


    何志军的语气不容置疑。


    “新晋特种兵，宣誓仪式，照常举行！”


    “这是狼牙的传统，也是我们的荣耀。”


    “更是向所有人证明，狼牙，打不垮！”


    高大壮和龙小云立刻挺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