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裂缝洒下的微光逐渐昏暗。


    虽然瞧不见月色，夜幕也寻不得半点繁星，但不妨碍楚生一边赏夜景，一边烧水加热锅里的泡面。


    太阳熄灭后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日升日落，以及温暖的阳光划分昼夜，但天气穹顶的那道“世界之创”一旦过了某个时刻，便会愈发诡谲起来。


    因此，黑暗时代的人们仍旧将太阳落下的晚上七点左右，视为夜晚。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白天的荒原更危险的地方，那只能是夜晚的荒原了。”


    楚生暗自叹息一声，没有任何晚上外出探索的念头。


    一如既往的“丰盛”晚饭冒着热气，被楚生一路推到了楼梯拐口的那间牢房门口。


    “开饭了，开饭了。”


    打了声招呼，楚生转动门锁，推门而入，却瞧见周褚此时正蜷缩在墙角，神情隐约有些古怪。


    楚生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冷然道。


    “抱歉。”


    听到这话周褚比他还懵圈，过了足足五秒才明白过来。


    这个家伙难不成是在为下午把我赶回牢房的事情道歉？


    真是搞不懂这家伙啊，怎么性格忽冷忽热，忽好忽坏的？


    对于脾气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楚生，周褚彻底放弃拿捏和理解了。


    “哦。”周褚淡淡回了一句，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她缓缓站起身的同时，伸脚将有一些积水的破碗，挪到了床底下。


    楚生自然是没功夫去留意她的小动作，“刚刚就听见在哭天喊地，应该饿坏了吧，开吃吧。”


    冷冽的寒风在监狱外呼呼刮着，唯有热乎的食物能驱赶侵体的冰寒。


    楚生这随口一说，听得周褚差点没站稳。


    她之前还以为楚生压根不打算给自己送饭和开门，最后实在憋不住，只能强忍羞耻用那个碗来解决。


    没料到放水放到一半楚生又走过来了……


    “妈的，差点被这家伙撞见，还好老娘反应够快，不然就露馅了！”


    心脏砰砰直跳，思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周褚表情却是神态自若，好像啥事情没有。


    刚刚在床边坐下，她就对着小推车里的大锅和盘子里的食物，吞咽了口唾沫。


    自己是很饿没错，但是，手还是脏的啊！


    周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能先去厕所吗？”


    “没问题。”楚生埋头吃面，没有多说、


    他并未打算为难周褚。


    自己会突然中毒，实在是突发事件。


    说起来，平常我不让她处理，生理问题她好像没法解决只能憋着吧？


    是不是给她牢房里留个夜壶比较好？


    小插曲过后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洗碗收拾，打扫卫生什么的几乎成了周褚的本分工作。


    即便楚生不主动提，她也会自觉去做。


    人的自适应力，也许就是在这些琐事里逐渐成形的，连周褚自己都颇为无奈。


    我怎么就真成丫鬟了呢？


    吃完晚饭，楚生没有像之前一样匆匆离开。


    他耐心等到周褚忙完回到牢房，才开口说道：


    “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情？”


    “看你之前好像很了解诡秘司内幕的样子，关于奇货系统你知道的事情也该比我更多吧？”


    “即便，你还不是非凡者。”楚生轻描淡写补了一句。


    这种事犯不着反复强调啊！


    周褚绝美娇艳的脸上终于不再冷若精华冰霜，有了一丝难色，黛眉轻蹙，皓牙紧咬下唇。


    “算是吧，你具体想问什么？”


    早就预想好问题的楚生双手交握抵于唇间道：


    “我想你多半也看出来了，我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如你所见，咱们目前的情况很不妙，监狱外面凶险异常，一步走错，便是一个死。”


    你再说一遍?


    周褚眼珠子一轮，感觉楚生在凡尔赛。


    什么叫很不妙？


    难不成这两天带回了一大堆怪物的源质的人，不是你？


    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应该是在监狱外面的怪物吧？


    在周褚听来楚生这是在显摆，这绝对是在显摆，然而，丝毫不满和鄙夷的情绪，她肯定都是不会流露出来。


    毕竟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不会破功，除非忍不住。


    斟酌片刻，周褚试探性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寻求外援，还必须是有一定实力的非凡者。”


    “其实这两天我在奇货系统里发现有个非凡者前辈，而且，他就在离我们不远的边境区域。”


    “更重要的是，他最近在边境清理怪物，急需人手帮忙，只不过我没法和他联络。”


    周褚想也没想道，“你还没有满足系统需要等级吧，也就是权限不够？”


    “没错，我距离13级还差7级，你有没有不用升级也能使用聊天功能的办法？比如走系统后门？”


    周褚摇了摇头，鼓起腮帮子道：“哪有那么好便利的方法，想要使用奇货系统的联机功能只要升到13级，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此话一出，楚生的神情明显变得失落。


    不过，周褚连忙安慰道：“按照你现在收集源质数量，等吸收今天的源质，应该也够升到13级。”


    楚生疑惑地说道，“源质？早就吸收炼化完了。”


    周褚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


    是自己又忘记楚生图腾的特殊了。


    毕竟，他炼化了一颗9级源质，也不过从1级变成2级。


    如此说来，楚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再提升4级，反而出乎了周褚的预料。


    念及此，她又不免一阵扼腕叹息，可遇不可求的高品质图腾，怎么就从自己指缝溜走了呢。


    周褚，你怎么这么笨啊！


    笨死了！


    ……


    一旁的楚生瞧见这女人闭上嘴不说话，脸色尤为难看，也是心中疑惑窦生。


    算了，问她也白问。


    黑暗时代的怪咖多的是，像周褚这般只是喜欢装男人的，心理扭曲程度应该还不算高。


    既然如此，我明早试试看用大千录模拟未来，看能不能单杀隧道里那只邪魔。


    躲在跨湖大桥的那几只格里芬也可以去解决掉。


    至于写字大楼的紧那罗，暂时不纳入讨伐名单，要是能成功杀死邪魔，我倒是可以去会一会它。


    不知道我新学的武技对怨灵的抵抗效果如何。


    打定主意的楚生正准备返回仓库休息。


    可他前脚才走出牢房，刚准备锁门的一刹那。


    楚生视线凝滞，心头警兆陡然大作。


    那是一张脸，一张镶嵌在墙体，仿佛本就和灰扑扑的墙壁浇筑在一起的脸庞。


    仅仅是短暂的目光交错，楚生连忙挪开视线，连忙撤出一步。


    什么情况？


    紧那罗这个怪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监狱？


    楚生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自己假想的强敌，真的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之前顶多是有不安的预感，但当最为险恶的预感，真的凝聚为不可动摇的现实。


    若换做旁人，看见监狱墙壁上凭空冒出一张凶神恶煞的怪脸，恐怕早就吓得失声尖叫。


    但楚生只是有些慌张，并未失去理智。


    “我记得初见的时候，紧那罗只是一尊石像，按理来说，石头是不会动的吧？”


    “还是说它具备某种瞬移能力，但为什么偏偏那么操蛋，瞬移到了监狱里面？”


    楚生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无论这个修罗怨灵会不会立刻发动攻击，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正面硬碰硬，自己毫无胜算。


    即便他的实力比起初见紧那罗时有了相当提升。


    但几乎不可能打赢一只高阶怨灵。


    说到底6级的格斗家刨去武技，在数值方面并未强多1级多少。


    何况，当时和紧那罗对峙，他几乎任由对方绞杀。


    实力和非凡能力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


    汗流浃背的楚生双拳紧握，心跳逐渐加速。


    画风突破的速度也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准备。


    “等等，那家伙应该不是几秒前才出现的。”


    “搞不好我们吃饭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了，说不定，这种怨灵想要杀人必须遵守某些规则，并不像是其他超凡生物一样随心所欲？”


    思绪一捋直，楚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门内的周褚瞧见楚生忽然站住不动，也是满脸愕然，怕自己又招惹了对方，轻声道：“你咋了？”


    楚生眸光微亮，沉声说道：


    “你现在马上走出牢房，记住，千万不要回头，不然，你会死，我不是在开玩笑。”


    啥意思？


    不许回头？


    我背后有什么脏东西，还是……有鬼？


    周褚顿感汗毛根根倒竖，心里发毛。


    她此前从未看见楚生有对自己开这种玩笑，既然不是玩笑，那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双手抱胸的周褚语气发颤道：“你你……你真的不是在吓我……”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回头看看，当然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化作怨鬼纠缠我。”


    楚生语气尽可能平静，但目光全程死死盯着地板，压根不敢抬头看自己。


    周褚哪里还敢多言，谁没事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于是，双腿发软打颤的周褚哆哆嗦嗦朝楚生走去，没敢回头。


    楚生稍微松了口气。


    时间在此刻变得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伸到了极限，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等周褚终于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楚生泄气般退出了牢房的范围。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紧那罗的确不会随意攻击，但也不能放着它待在监狱里……”


    “没想到这里这么快就不安全了，不过暂时没地方去，今晚还是先待在监狱吧。”


    “反正，紧那罗……”


    话音未落，楚生嘴巴微张，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因为他分明看见，前几秒还在牢房墙壁上的那只恶鬼脸庞，不知何时，挪到了走廊的时钟下方。


    紧那罗怒目圆瞪的表情仿佛是捉鬼的下界判官，森然厉怖，用一种看待死人的淡漠眼神，凝视着楚生。


    他妈的，又来！


    楚生研究生考试，伸手将周褚掳进怀里，闭上眼就往后狂奔，与此同时，低声说道：


    “不想死别看，什么都别看，那东西盯上我们了。”


    “哦，哦……”


    周褚的呼吸愈发急促，听话的双眸紧闭。


    “到底是什么怪物闯进来了？”


    “八部修罗，天龙八部看过不？”


    “啥？”恍然间，周褚还以为楚生在说阳光时代的武侠小说。


    楚生也不过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