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的风，带着血。


    吹不散那座道观里，浓得化不开的，地狱景象。


    当陈江，带着一身还未干涸的血迹，从那座人间炼狱里，走出来的时候。


    天，亮了。


    叶柔看着他。


    那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她知道。


    但叶柔心里也明白，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陈江才会如此冲动


    思来想去，可能跟林清瑶有关。


    叶柔开车带着陈江回启明市。


    启明市。


    陈江重新进入陈婷婷的病房，虽然陈婷婷已经苏醒，但是精神不是特别好，江轻雪安排陈婷婷在医院观察。


    陈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重新变成了父亲。


    江轻雪一夜未眠，一直守在陈婷婷的身边。


    她的眼窝深陷，美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温柔而又坚定。


    看到陈江过来，她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飞快的站起身，然后走向陈江，紧紧地抱住了陈江。


    紧接着，当着叶柔的面，就吻上了陈江。


    “陈大哥，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江轻雪俏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


    陈江伸手摸了摸江轻雪的俏脸，笑道：“我没事。”


    江轻雪如同贤惠的妻子，帮陈江理了理衣服。


    “婷婷，刚睡下。”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她一直在等你回来。”


    陈江点了点头。


    他走到女儿的病床前。


    小丫头睡得很沉，小脸上，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


    仿佛之前那场噩梦，从未发生过。


    陈江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那双血红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随即，他转过身。


    看向了另一张病床上，那个静静地躺着的女人。


    林清瑶。


    她很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一个，睡着了的睡美人。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陈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一分钟。


    十分钟。


    一个小时。


    他一动不动，脑海里很乱。


    一会儿，是这个女人，在餐厅里，护着张瀚，对自己说出那句后悔嫁给你时，那决绝的模样。


    一会儿，又是她在意识的世界里，化作一道金光，喊出那句妈妈爱你时那赴死的悲壮。


    爱吗？不爱了。


    恨吗？也，恨不起来了。


    原谅她吗？


    他又有什么资格，替那个，曾经被伤得体无完肤的自己，说出原谅这两个字？


    矛盾。


    痛苦。


    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脏。


    江轻雪，没有打扰他。


    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什么也没说。


    却给了他，最温暖的，支撑。


    三天后。


    叶柔找到了陈江。


    她带来了一份，血腥的名单。


    “主教赵明，虽然死了。”


    叶柔的眼神，冰冷。


    “但他在大夏国，经营了十几年，留下的毒瘤，还有很多。”


    “这是我根据他的一些线索，挖出来的，核心成员的名单。”


    “一共，三十七人。”


    “遍布，全国各地。”


    陈江接过那份名单。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血红的眼眸里，所有的矛盾与痛苦，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冰冷。


    “动手吧。”他说。


    “一个，不留。”


    那是一场，无声的，清洗。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


    一场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席卷了，整个大夏国的，地下世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


    那些曾经在各自的领域里，呼风唤雨的，所谓的大佬。


    一个个的，都以各种，离奇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有的是车祸，有的是煤气中毒，有的是深夜失足坠楼。


    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痕迹。


    当最后一个名字，从那份名单上，被划掉的时候。


    陈江正坐在医院的楼顶，吹着傍晚的冷风。


    他的身后。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很久。


    是李良。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西装，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邪魅笑容。


    “陈江。”


    他缓缓开口。


    “我得，谢谢你。”


    陈江没有回头。


    “谢我帮你清理了门户？”


    “没错。”


    李良坦然地承认了。


    他走到陈江的身边，将另一杯红酒，递了过去。


    “那个老家伙，一直是我最大的心腹之患。”


    “现在，他死了。”


    “太阳会，在大夏国，就只剩下我，一个声音了。”


    “所以，我得谢谢你。”


    陈江，没有接那杯酒。


    他只是看着，远处，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


    “说完了？”


    “说完了，就滚。”


    “呵呵……”


    李良也不生气。


    “别这么大的火气嘛。”


    “我今天来，除了谢谢你之外，还有一件事。”


    “是来，正式地，向你，宣战。”


    他看着陈江的侧脸，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战意！


    “以前，有那个老家伙在，很多事情，我不好做。”


    “但是现在……”


    “棋盘，已经清空了。”


    “陈江。”


    “从今天起。”


    “这个舞台上，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平静吧。”


    说完，他便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陈江，依旧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轮，彻底沉入黑暗的，夕阳。


    许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很轻。


    却带着，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冻结的，冰冷。


    “我会。”


    “亲手，送你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