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谦、殷子彻，哪个不是盛名在外的少年英豪？武阳候和武阳侯夫人更是声名远播，如今又有刚归京的傅二小姐。


    几个人此刻都在营帐门口站着。可惜了，郁野像个瘟神，否则大可以去他们面前混个熟脸。文武百官就又生了疑，郁野这瘟神怎的也在这里？他不是只守帝王吗？


    傅兰时扶着自己娘亲往营地走，一面还招呼道：“荀少尹，行了这一路应当也累了，进去好生修整一番，明日才好狩猎。”


    郁野站在她后头，扯了唇角：“傅二小姐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此话一出，傅从风和简行月都怪异看来，傅兰时慢慢勾出一个笑，辨不清喜怒的声音响起：“那……郁将军也好生歇着，春猎半月，这半月还需郁大人护此处。”


    还未至双十年华的姑娘扶着自己娘亲进了营帐放下帐帘，郁野才收回目光。


    他家娘子还在同他生气呐，这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消。


    春猎早筹备好，只等天一亮帝王开弓。


    今夜里，有郁野带着人随护，加之骁卫也拨出一队巡守，来此的朝臣很是安心。


    待天边泛起鱼肚白，郁野听到旁边帐子里细碎的响动，他拍拍自己的脸醒神，站在树下目不转睛看向那方帐子。


    素白的手将帐帘一挑，傅兰时就挽着自家娘亲出来，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逗得简行月直乐。


    郁野看着今日盛装的他家娘子，心里跟猫爪一样，他扣住腰间刀，脚下一动，就往帐子走。


    谁知还未走到一半，就见殷子彻同武阳候有说有笑行至她们面前。郁野眼眸微眯，手慢慢爬上刀柄，握住。


    该死的殷子彻。


    “大人，圣上找你呐。”


    赵青松背着弓箭过来。


    郁野最后往那边瞧了一眼，淡淡道：“你留下，帮我看着点傅二小姐。”


    赵青松虽满不情愿，但也行了礼应下了。


    郁野没有遮掩，傅兰时很快便觉察到。


    一眼看去，树下只站了个赵青松。


    她微垂下眼睫，跟娘亲说着悄悄话，一面跟在傅从风和殷子彻后头走。简行月扫了一眼前面两个大男人，忽然点点她鼻尖：“小十二，你觉着殷子彻如何？”


    傅兰时柔柔笑道：“人中龙凤，少年英豪。我观他身正目朗，想来也同殷老将军一样是大义之人。”


    “那……”简行月压低声音，“昨日从马车里下来的荀少尹，小十二觉得如何？”


    “荀少尹虽出身寒门，但一路披荆斩棘。听闻他还曾进言为天下寒门子弟开出一条康庄大道，仁也义也。”


    简行月点点头。她这小女儿可机灵，一番话下来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偏心。但这些事本也急不来，让小十二先瞧瞧这些人就好了。


    大女儿生性散漫，幼年拜在武师九须门下，大了就养出如出一辙的桀骜性子。前些时候领兵剿匪看上了风火营中一个年轻兵士，他们管不住，也就由着她去了。


    小十二也年岁将至，又身体孱弱，他们自是更操心些。


    直到手被人握了握，简行月才回过神，正对上自己小女儿的一双笑眼。


    傅兰时的指尖点过手臂，手腕间玉镯若隐若现，她轻轻抓住简行月的袖摆，似烦恼：“娘亲给女儿挑的人都好，只是又难以抉择，不若娘亲再等等，等女儿再好生瞧瞧更喜欢谁。”


    简行月一喜，唇角翘起：“这事急不来，小十二且好好挑挑。”


    话锋一转，简行月又道：“殷子彻那孩子算是我跟你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相貌武艺那都是一等一的。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你可还记得？”


    傅兰时点点头：“记得的。”


    “嗯……他啊，也喜欢小十二。”


    傅兰时有一瞬间茫然，但简行月没再多谈。


    殷子彻若有所察回头来，黑红骑装更衬得他身形修长劲瘦。他再不像她记忆里那样的圆脸，傅兰时微微晃神，可是……她好像又见过十来岁的殷子彻。


    比现在稚嫩些，又不似清晰的记忆里那么年幼。


    殷子彻慢了步子，简行月以寻傅从风为由松开了她的手臂。


    “再往前走走就到祭台了。”殷子彻声音轻缓，与她并肩而行，“你们的位置在前头。”


    武阳侯府乃帝王亲信，无论何时都未变过。


    御前太监唱春猎始后，景成帝于台上挽弓搭箭，一箭射野兔二箭穿鸟雀，第三箭则稳稳扎进远处摆来祭天的生猪头正中。


    帝王满载而归，祭司拜天唱祭，以求今岁风调雨顺、粮米满仓。


    今岁春猎比去岁更热闹，京中适龄的公子小姐们围坐一处。号角声起，猎手们打马奔出，郁野纵马而来，在公子小姐们面前勒马。


    他今日还是那身金吾卫将军袍，暗红武服上绣金虎，腰佩三尺余长刀，好不威风。他忽然开口，也不知跟谁说话，就这样高坐马背，声音又沉又稳：“你喜欢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那边分明是小姐们的地处。莫不是这瘟神转了性，看上了哪家姑娘？这么一想，那还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倒有些风言风语，说是郁野总去武阳侯府，莫不是……


    那名姓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郁野又开口：“听闻傅二小姐才归京没多久，想必还未看过万物始生春猎盛景。傅二小姐喜欢什么？郁某去猎来。”


    众人看来，傅兰时泰然自若，撑着下颌微微抬头，对上郁野漫不经心的眸子，慢慢勾起一个笑：“郁将军也要去猎猎物吗？可惜了，我身子骨弱，不然就能瞧见郁将军英姿。”


    “那当真是可惜了。”郁野话语一转又绕回去，“傅二小姐喜欢什么？”


    傅兰时摩挲着腕上的镯子，扬起笑：“我啊，没甚么喜欢的，就不劳郁将军费心了。”


    郁野眸色微沉，不知想些什么，终于没再死咬着不放：“那郁某晚些再来同武阳候小叙。”


    马头调转，傅兰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觉得烦躁。郁野这一来，她就有事做了。钓鱼放饵，冷不丁给自己找上了点麻烦。


    “小十二，这郁野认识你？”简行月这时归来，看了看远处又回头看来，饶有兴趣，“你爹说郁野像是转了性，原来是因你啊。”


    可惜郁野这凶名在外，小十二柔柔弱弱一姑娘，哪里能让小十二跟郁野一处。


    简行月转而看向行来的殷子彻，声音微提：“小十二，今日春猎子彻会领人一队入猎场，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同他说。”


    傅兰时指尖落在镯子上，顿住，低低一笑：“好啊。”


    “那兰时妹妹想要什么？”殷子彻微微俯身行了个礼，简行月点头应下，瞧着他模样眉目柔和。


    “那就要殷小将军入了狩猎场捡着的第一个活物吧。如今阿姊不在，爹娘又要料理府上事务，我一人在府上无趣，早想养只活物陪着。殷小将军，如何？”


    四月天光正好，双十年华的姑娘早褪去稚气，殷子彻也有片刻恍惚，他自马背上俯身，墨发垂下来，带起柔和笑意：“好。等我回来就赠你。”


    前有同车下来的荀谦，中间有个前来的郁野，后有策马而来的殷子彻。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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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女眷这边，是当真热闹。


    姑娘们都在瞧稀罕，傅兰时端了酒盏以袖掩口。冬枝适时给她搭了披风：“姑娘，这狩猎开始这头就瞧不见了，你不能见风太久，我们还是回帐子吧？”


    简行月闻言蹙眉：“小十二身子怎的还是这样弱？不是已调理好许多了吗？”


    “没有大碍的，只是这半月里忙着应付来访者，又爱同荀少尹去雅楼，今日赶得急困倦得很。”


    简行月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笑笑：“那就回帐子吧，山里比不得城中，是要冷些。你回了帐子就多睡会儿，等午时我叫人给你送吃食进去，再等着傍晚来看猎物。”


    这边是女眷的位置，王错本就不该来，却硬是跟来了，连带着赵青松一起。王错见她起身，往旁边挪了步子，捣了一动不动的赵青松一下：“让让道，挡着了。”


    赵青松欲言又止，瞪了瞪眼，又觉得算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王错像狗。不是在金吾卫里时逮人就咬的疯狗，而是看门狗。


    嗤，没意思。


    他一转足尖，跟上王错，看着眼前傅二小姐孱弱的身形又心虚。


    他跟一这么弱的姑娘置什么气？罢了罢了，大人眼下喜欢，他就听大人的。


    狩猎开始了一柱香的功夫，一队着玄黑绣银红猛□□装的人马自狩猎苑边沿入了猎场。为首之人带着黑纱斗笠，身形高挑，他低伏马背，轻喝：“霜岚，走。”


    他的声音微哑，在静谧林中格外清晰。


    春猎的规矩是礼艺骑射，重在狩猎，谁猎得的猎物多，便摘头彩。后头的礼艺比斗，分拿二三。


    景成帝端着酒盏同武阳候笑谈时有人来报，他听后眉开眼笑，道：“我那缉察司司卫也入场了。”


    此言一出，引许多人侧目。


    缉察司司卫这时入场，已是比他们晚了一柱香入场，便就是输了一手。他们本还想着借此机会看看所谓枭营斤两，如今看来，却是难判。


    “众卿如何看？”景成帝抬眸，眼中略带笑意看向傅从风，“武阳候又如何看？”


    傅从风答：“早闻枭营有天赋异禀者，这缉察司司卫虽晚一柱香入场，但定不会输。”


    “哦？你就这么看好她？”


    景成帝眸中发亮，臣子自是不敢再说甚么扫兴话。傅从风觉得奇怪，这缉察司司卫当真就这般得圣心？


    “圣上不会看错人。”傅从风答。


    景成帝闻言心情极好，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意味深长道：“是啊，朕从不会看走眼。”


    任谁都能听明白景成帝很喜欢这缉察司司卫。


    狩猎场中，郁野扣紧手中刀，那刀出鞘在他掌中打了个旋。周遭一百多号人将他团团围住，他眼眸慢慢眯起。


    这样多的人，是如何进得狩猎苑的？且他们的目标并非圣上，而是……他。缉察司司卫撒了一把米，没有把圣上当饵，把他当了饵。


    方才甫一进林子，他就觉得奇怪，金吾卫巡守来去，偏偏漏了个边角。


    漏的这个边角是骁武卫的地方。


    这样看来，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刺杀圣上，而是，在找寻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就在狩猎苑中，他只是顺带被那个该死的缉察司司卫拉进了局里。


    “也罢。”郁野倒提长刀，反扣刀背，直杀入人群。


    他刀刀狠厉，没给来者留下任何退路。


    百来号人共起刀兵，郁野游走其中，一连砍杀去十余人。忽然，暗处银芒一闪，郁野旋身堪堪躲过，手中长刀轮转挡落一支暗箭。


    有人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