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天鹅湖·完】
作品:《化身小说家》 《死天鹅湖》芭蕾舞舞者-真纪:“我的愿望是做个合格的死人,而不合格的死人,就是我这样的。”
……
纯白房间中,系统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态度拘谨小心,对鹤原所等待的时机有些好奇,直接就问了,[外面的‘影响’都已经收拢回来,试炼者的力量也复苏了很多,你还在等什么吗?]
面容始终苍白的年轻女性弯眼,露出一个笑,她很轻地道:“我只有[死亡]。”
而只有死亡是无法拯救一个世界的。
这是她的试炼,是她的晋升仪式,也是她的选择,哪怕与自身的力量是‘死亡’,她的存在即是灾害,可她还是选择拯救。
“我喜欢每一个世界,我喜欢璀璨的文明光辉,我不止喜欢人类,还喜欢草木虫鸟野兽和自然。”
鹤原微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眼里没有分毫光亮,暗沉沉得就好似雾中灰蓝色的月光,在凝聚出形体后,纵使一头黑发不再枯槁失色,可她总是苍白虚弱的模样,似乎维持了这样的状态太久,导致她已感知不到自己力量的强大,也无从更易这副形象。
她很爱健康的、鲜活的,具有蓬勃生机,而未曾被‘神’所侵染的世界。
系统[咔咔]了两声,显然不太理解这份情感,望着鹤原不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为什么呢?]
系统对鹤原生前的经历一无所知,它被创造出就在这个纯白房间中,也是在这里见到它将要绑定的试炼者-鹤原,只知道自己的义务是辅助试炼者通过试炼、完成晋升仪式,在之后它将会和她一起回归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
新神的试炼在无数活着的宇宙、伟大意志的关注下进行,一旦晋升仪式完成,她的意志必将传遍宇宙,而以‘人形’晋升的新神多半可以令眷属也获得人形,对于伟大存在来说很有用处,能方便祂们肆意降临人类社会。
它的思想在鹤原的眼中毕露无疑,以人形晋升就叫‘人形导师’,那么,“形容得更准确一点,其实我应该是‘人死导师’?”
她的语声轻轻的,还带着笑,系统轻微地闪着光团依偎在她身边,哪怕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读取,但没有分毫感想,[是的,‘人死导师’也很正常]。
但这只是玩笑话,‘死亡’永远不分种族不分物类,哪怕文明哪怕星球也都有自然/非自然消亡、被毁灭的一天,不过也可以理解为‘人形’加‘死亡’的导师,系统有些雀跃地道:[不论是什么,试炼者在晋升完成后都很受欢迎呢]。
哪怕是‘死亡’的意志,也会有无数未知存在和伟大种族会选择‘死亡’而来到她身边,祂们和牠们要么主动成为她的眷属,要么就是依托她的存在而磨炼自身。
回到那一个为什么的话题,鹤原的面庞上没有分毫动容。
她的生前……
那一个世界已经被‘神’所侵染了,世界破败不堪,任何存在,包括人或物品乃至概念都会迎来‘死亡’,然而它们死后会诞生出具有各种特性和规则的【特殊析出物(简称特析物)】,而这也是人类所能掌握的唯一超凡力量。
以特析物对抗特析物,
以特性对抗特性,
以规则对抗规则。
在那个世界,人类的存活很是艰难,但她的国家还是勉强保障了社会稳定,拼尽一切为人民创造出能算作是安全的环境,在这过程中有无数人为此付出生命,牺牲于负面作用的特析物下。
那一整个世界都灰败不堪,在‘死亡’的笼罩下没有什么生机可言,每个人都按部就班过着一生,因为特析物的存在,他们不被允许有大的情绪起伏和浓烈的情感诞生,思想也被圈禁在一条条边框、一个个限制内。
为了人类族群延续,为了阻隔外国的特析物入侵,她的国家被迫分裂,一半进入军事专政状态,持武器(主要为特析物)守卫国境线,同时保障国家内的安全,每一个人都克制情绪,他们永远奔波在战斗的途中,敌人是特析物,也是无孔不入企图使灾难蔓延、摧毁他们国度和文明的入侵者;
而另一半国土和另一半的人们被保护着延续文明、将文明的火种传递下去,他们也肩负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星球或者拯救星球的重任。
而他们也就像是一组对照组,做着有关于人类和特析物之间关系的试验。
在她死前似乎已有定论,远离人类社会诞生的特析物拥有自然类的法则,除自然灾害类特析物外,多数危害性不大,还有的能为人类所用,譬如说增产、降雨、丰收、加速生长……等等作用的特析物,它们的本体也多是自然界中常见的形象。
但诞生于人类社会中的特析物,多半拥有不可控的特性,比自然类特析物更加诡异恐怖,在特性和规则上的限制更多,对人类群体来说危害极大。
而在被划分两半的国土上,一边诞生出的特析物单调,危害性可控;另一边从不被限制思想和情绪情感的社会中诞生出的特析物明显更诡异强大,人类的人文发展、思想碰撞、肆意抒发情感,因具备智慧也迎来更深更大的打击。
就好像世界对人类已无容忍,于是设置出特析物的机制,令他们自我灭亡。
……
年轻的恒星们悬挂在那个世界的天空上,他们没有黑夜,只有短暂一刹才需要灯光,与这个世界所谓的‘太阳系’星系完全不同,但也有一个名词能形容——聚星系。
她死亡的时候感知到了气温升高,是蓝色恒星来到天上,它会掩盖另一个红色恒星的存在,光芒更加明亮,当它出现时,星球上的一切物品都像是会丧失自己的颜色。
鹤原回想起她的世界,回想起她迎来死亡的那刻,微睁的眼眸有看到那抹近乎惨然的日光,它从窗外照射进来,就快要落到自己身上,而她逝去了。
“我的世界不再健康、鲜活,生机在逐渐流逝,也早已被‘神’所浸染了。”
一切之真相触手可及,不曾有分毫掩饰,鹤原已知晓了,特殊析出物的诞生不是出自世界的选择,而是被‘神’的力量浸染所造成的影响,那一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孵化场’,她也曾是伟大存在中一员,作为被培育的人形胚胎降临那个世界。
而那短暂一生则是稳固她的人形的经历,人形并不只指躯体,还有人类的思想、思维、认知和意志等,而诞生于宇宙之中的伟大种族无法理解那些东西,就像是人类不会尝试理解蚂蚁为什么只为了繁衍发展而形成那样的社会结构。
她是被培育成功的‘唯一人形’,接受了人类的思想认知影响,那么会喜欢那一切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
无形的风在纯白房间中飘荡,吹拂她的衣摆和头发,系统慢慢地想着,[是哦],试炼者曾作为人类,那么会有所留恋也是可能的,它依偎在鹤原身边,调弱了光团亮度蹭在她的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它有点想这样做。
但系统后知后觉地想起,[试炼者只有‘死亡’,那么]
——要如何拯救呢?
它才把话问出来,就恍惚又能从试炼者身上感知到那无与伦比、堪称得恐怖的‘美丽’,但有一只灰扑扑的小飞蛾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光团不知觉地闪着光,和飞蛾振翅的节奏相同,很快那些异常从它的数据库中消失。
系统看到纯白房间中出现了沼泽林地的景象,但是没有多少生机,只有零星几只飞蛾和蝴蝶散落各处,对此它一点也不奇怪,迷迷糊糊地落在鹤原的臂弯上,不知道自己的核心已被篡改了最深处的印记。
鹤原垂目,很是温和平静地道:“■■■■,■■■……”
最开始系统没有听清,慢慢地才理解到,试炼者说的是——
“我是【鹤原】,但【鹤原】不止是我。”
只有‘我’才是她的助力。
……
在那个世界上,鹤原生长于两片国土的交界处,那里是一个荒凉的小城镇,居民寥寥,但也登记在册,每月都会有物资送来,但军事专政的武装部队忽视了他们,并不接纳,而另一边的人们也不会刻意培养、教导他们。
小说家鹤原其实空有名头,未曾发布过任何一部小说出来,在那个时代,自由的思想意志和恣意表达出情感情绪,是需要[资格]才能去追逐的存在,而鹤原没有那样的资格——没有更深入的书籍,没有能言谈的伙伴。
她在荒凉的城镇野蛮生长,只怀抱着一丝对成为‘小说家’的期冀盼望。
而在她病亡之后,自遗骸上诞生出了特析物。
……
鹤原说道:“‘我’死后的遗骸诞生出了不止一个特析物,我只是一截微不足道的小指骨。”
“我是【不合格死人书】。”
指骨所化的【不合格死人书】象征着小说家的痛苦和死亡。
所以她只有[死亡]和自身力量所化的灰雾,而书写的能力来自于本体【小说家·鹤原】,她的形象也并非类似半片蝴蝶翅膀的形状,不过本体的象征是那样,因而她也受到影响。
所有的鹤原都是一个【鹤原】,她们的本源乃至意志全都链接在一起。
“我在那个世界上存在了数年,压制力量,以‘死亡’拯救人们,而在我最虚弱的时刻,你带走了我来进行这场试炼。”
灰雾缠绕上鹤原的身躯,它们溢散这片空间里无处不在,但她只是平静地诉说,没有分毫情绪或是情感起伏,她遗失了,令和她同出一源的意志们略有不满,“我是被遗失的遗骸,‘我’会来将我找回。而穿过万千宇宙,即将到来的存在,是最靠近心脏的肋骨——”
“【快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