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者

作品:《化身小说家

    世界已被鹤原所掌控。


    无穷无尽的灰雾仍在不停涌现,躲避开高维生物的视线,盘桓在世界之下,通过反复回旋正缓慢地形成旋涡,拖拽着处在‘上升’阶段中的世界行进速度逐渐减缓,然而灰雾的动作不止于此,在旋涡之中延伸出数根细丝链接到世界各处,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而在此前伴随无知者的到来而渗入的鳞粉微微发着光,融入挂在各处、随风摇曳的的茧中,在一切生物的感知之外,茧中释放出流光溢彩的光芒,缓慢地孵育着什么。


    微小不起眼的虫茧被风吹动,轻微晃荡着,细碎的簌簌声响不绝。


    这颗混杂了许多颜色的深蓝色星球上灾害频发,气象灾害时不时席卷某地,又会转换阵地将灾害扩散,海洋之上卷起巨浪,赤潮大面积爆发,还有种种生物灾害蔓延,地质灾害同样不绝,而生活在其上的生物没有分毫觉察一部分虫茧的力量流逝,缓缓沉入了地下。


    ……


    处于东京线上的鹤原没有为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解答任何疑惑,她是一个象征、是一个符号,只需要存在就能引起世界‘质变’,在她的意志影响下,仍有许多案件发生,东京的各种死亡率汇合,当这个数据的涨幅提升到恐怖的境地时,终于缓慢停滞。


    然而周边城市却似乎被已无限制扩散的‘死亡’意志影响,各种缘由造成的死者数量开始缓慢上升,但安室透放眼全球,却知道……整个世界人类的死亡率都在提高。


    当遮挡眼前的迷雾散去,借助无形渗透了壁垒的畅销小说《死天鹅湖》,两条世界线有了短暂交汇,纵使本条世界线上有关于《死天鹅湖》的痕迹乃至人们的记忆全被抹去,然而作为代行者的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获得了赦免,也能轻易觉察出异常所在。


    小说《死天鹅湖》的存在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闻其声却始终未曾在公众面前露面的竹园芭蕾舞团,他们两人都能作为情报人员活动,当信息被收集汇总,自然能得出诸多结论,也看到了小说发行地异常的自杀率,显然二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小说异常消失,然而‘作者鹤原’这条线索却令他们如鲠在喉,鹤原曾经说明《死天鹅湖》并不是她所写的,以及那句话——


    如果她会写小说,那么第一本书将名为《世界之下》。


    如果《死天鹅湖》的作者是另一个‘鹤原’(先假设还有另一个‘鹤原’存在),她书写了这本小说,借助书籍散播‘死亡’的意志引起自杀率异常(因精神影响不被人注意)的现象,然后当小说消失,书中的竹园芭蕾舞团入侵现实;


    本条世界线上的鹤原以大雾笼罩东京,同样是散播‘死亡’的意志,使得犯罪率、死亡率提高,还有诡异恐怖的里世界被塑造,当雾气散去,‘死亡’的意志被减弱,在再也没有地域限制。


    以两个鹤原、两个事件同时发生为基础建立逻辑链,完全能支撑鹤原的行为存在阶段进展的猜想。


    还有那些席卷全球的灾害不断爆发,都能作为鹤原的力量增强、拯救世界的过程已步入第二阶段的佐证。


    祂的意志如瘟疫般蔓延


    死亡是祂的化身


    祂令世界坠落……


    从赤井秀一那里得到这三句祷告词,安室透心中已侥幸全无,不论鹤原是想要拯救世界还是摧毁这个世界,‘死亡’都是不可避免的,祂的意志蔓延,像是重重灰雾笼罩了这个世界,只不过现下还勉强保持了平和。


    ‘平和’,想到在她的意志影响下死去的人数,哪怕已经尽可能地剔除了影响范围外的死亡数,余下的那个数字仍旧庞大且刺眼,简单的数字‘1’即代表一条被迫逝去的生命,而在大雾期间东京死亡人数加上大雾散去不到一周的这段时间里全球死亡人数,足有千万之多。


    安室透不免哂笑,人类自身的力量无法对抗于神,只得祈求神明降下慈悲,就连死去了那样多的生命,却只能证明神的仁慈、手下留情。


    ……说到底人类的社会里就不应有神的存在,但那头‘高维生物’直至现在都还没有影子,知晓内情的他们二人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阻止鹤原的意志扩散,也无法保证真正威胁世界的‘高维生物’不存在。


    他们唯有等待,等待鹤原将一切真实暴露;唯有见证,见证鹤原最终为世界带来救赎或是毁灭。


    ……


    横滨、东京作为锚点,被动地承受来自【鹤原】最深的影响。


    鹤原所在的纯白房间已化作为自己的领域,并链接了现实表象下的里世界,在这里的天气变化与外界不同,白日极其漫长,仅有短暂一刹黑暗,但每次轮转的黑夜时间都缓慢地增长。


    系统落在她的身侧,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芒,有点困惑地说道:[好奇怪啊,试炼者,我怎么感受到底下有好多的蝴蝶?]


    底下——哪底下?它不知道,只是感知自己和试炼者所处的位置很高,但形容高又有点不对,因为他们是飘荡着的,现在在这里,下一秒就不知道在哪了,也可以形容他们的位置在很里面?反正不在这个试炼场世界的表面,被层层包裹着,能上下左右地移动,却不能挣脱开束缚。


    鹤原轻声地为它解答道:“那是试炼场。”


    试炼场中已有蝴蝶破茧了,而且个数也并不多,仅有三个而已,余下被系统感知到的‘蝴蝶’都只是一些散溢的力量。


    她垂下暗沉沉的眸子,看到两只‘蝴蝶’已然化人,她们是——


    天母教团。万蕊夫人与侍奉身边的蜂夫人。


    在她的衣摆下无数呓语仍在继续,然而被念诵的内容却时有不同,部分呓语已发生了变化,鹤原却毫不在意。


    “万千花蕊,


    它是最慈悲的母亲。”


    ……


    在横滨、东京两地逐渐出现信仰‘天母’的宗教,但是由于宗教性质——母亲意味着女性,而‘天’这样具备威严和力量的字与意却冠予女性,并无多少人投入这个新生的、仿佛连名字都在违逆父权表达不满的小教团。


    在民间这样的教团兴衰更迭很快,虽然是注册就可以接收教众,但真正做大的却不多,尤其天母教团没有资本投入,没有名人来为她们宣扬,就只有寥寥几名女性不看教义和教规快速地加入,又在向‘天母’哭诉了自己的生活不幸后快速地退出。


    站在租赁来的房屋中,万蕊夫人始终微微地笑着,在她身上看不出具体年龄,是三十岁左右刚生育过的丰腴身材,然而那张面庞上却有着慈母般的神情,如果没有漫长岁月给予她的磨砺,不会有那样的包容慈爱。


    她身边的蜂夫人则板着脸,蜂夫人比她高一头,身材只是看着瘦削,然而在衣料包裹下是一具做过许多农活,单手拉力可达七百公斤的强健体魄。


    眼见着又是一名女性教徒在哭诉完后恍惚地离去,万蕊夫人的眼中慈爱之色不减,明明房屋是才租赁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置备,屋中仅有一些基础家具和电器,蜂夫人走向厨房,没多会儿就沏了一杯热茶出来。


    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澄明,万蕊夫人温和地道:“怎么不为你自己沏一杯?”蜂夫人并不回话,却是转身再沏了一杯茶过来,坐在教徒之前的位置上,和万蕊夫人相对,中间只隔了张矮桌,脸色严肃板正。


    万蕊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宽慰着她,“都是可怜的孩子们,”这个世界容不得她们不哭。


    要她们怎么办呢?


    她很轻地叹息道:“蜂女,‘天母’已降临了。”语声中却又带着笑。


    只需这一句话就能安抚住曾为蜂女的蜂夫人,‘天母’降临此世是因【快乐家】的意志,而【快乐家】……


    这个世界的人类所创造的社会实在糟糕,她们此前已见过无数个这样的世界,也理所当然得到了无数个世界的结局,而它们足以唤回蜂女的理智,因为她们所经历的每一个世界最终都必然是平等、健康、幸福、美好的,更不会有阶级和性别压迫。


    万蕊夫人道:“他们都是我心爱的孩儿,只要来到我面前的孩子都将被我所庇护,我舍不下他们任何一个人。”


    蜂夫人面色冷漠既严酷,“但在我等降临之前……”


    万蕊夫人截断她的话语,颇为包容无奈地笑道:“你知道的,社会总是不断发展的,没有真正的平等,更没有永恒的平等。”


    于是在社会发展中总会有数不清的人们丧失自我也丧失生命,他们牺牲在人类整体社会发展的巨轮下,被时代的理念束缚,被上层的人们驱使着贡献自身乃至一切,被现实所压迫,作为源源不断的材料组成社会的每一个部件,他们是人文中必要的牺牲品。


    那要他们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