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戴头盔吗？”她问。


    男人先一步跨上去，顿了顿说，“不用的，很快就到。”


    “好。”陈星冉轻轻揪住他一点衣角，借力迈上后座。


    车子一发动，她就干脆不抓了。


    整个人刻意向后缩，背挺的笔直，尽量不触碰到他。


    男人注意到前方有个坑，眼前一亮。


    故意没有避开，车身猛地一颠。


    女孩猝不及防，顺势跌靠在他背上。又迅速拉开距离。


    这回他高兴了，侧过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路不太好走，没看清。”


    “没事。”陈星冉小声咕哝了句。


    就那一下，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草药味。


    车子在一家面馆停下，校长和一名老师已经等在那里。


    面馆人很多，桌椅都摆到了外面，桌子很矮，配着一堆小小的板凳。


    走过去后，男人一一为她介绍，“这位是蒋帆校长，这位是数学老师赵瑞。”


    “我是班主任兼体育老师，林疯。”


    “校长好，老师好。”陈星冉眼睛亮了，“你叫林峰？”


    好巧啊。


    她爸爸就叫林峰。


    他回答，“对，双木林，疯了的疯。”


    “嗷嗷。”陈星冉憋着笑，这名字也太随意了。


    蒋校长招呼大家坐下，把菜单递给她，“欢迎陈老师加入，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


    “咱这小镇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就简单吃碗面吧，看看想吃什么直接点。”


    陈星冉笑着接过，“谢谢校长，我就喜欢吃面。”


    她看了眼菜单，“我吃这个招牌就好。”


    这边，林疯去点完菜，回来坐到女孩对面，顺势摘掉帽子口罩，胡乱地扒拉两下头发。


    蒋校长和赵老师笑着和她交谈，因为说的是方言，有一些她听不太懂，转头问林疯。


    “林老师——”


    “啊——”


    她猛地向后，连带凳子一起跌坐在地上，原本笑着的小脸瞬间近乎惨白。


    三位老师和附近几桌的食客都被惊叫声吓到，齐齐看了过来。


    那张脸。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已经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脸。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蒋校长一脸错愕，下意识地左右看看，“陈老师？我们这里……有鬼吗？”


    林疯立刻从对面赶过来扶。


    “别碰我！”


    她尖叫着拒绝，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眼神里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半晌，她恍惚地开口，“是你吗？”


    一旁的赵瑞看着她，又看看林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打圆场。


    “嗷，我们林老师是港城第一中学的老师，陈老师也是港城的，你俩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林疯疑惑地看着她，手指着自己，“我吗？”


    他推推眼镜，“你认识我？”


    女孩闭了闭眼睛，两行泪流下。


    下午她脑子死机了，只知道这个男人很高，但没意识到和他一样高。


    不对，声音不对。


    要是声音一样的话，她早就听出来了。


    味道也不对。


    那个男人烟不离手，身上有烟草味。而这个人没有。


    准确地讲，他身上全是草药味，根本就闻不出来。


    陈星冉再次抬头，死死地盯着那张脸，除了比他瘦点，脸比他白点。


    其他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那眼神，分明就是不认识她的错愕与陌生。


    缓了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胡乱地抹了把脸，颤抖地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大家，我认错人了。”


    她朝着四周鞠躬，“真是抱歉啊，不好意思，吓到大家了。”


    林疯把她的小凳子扶起来，然后转身进去端面。


    在无人注意的出餐口，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得不撑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两年了，她除了怕，还是怕。


    他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都是他应得的！


    努力平复好翻涌的情绪，他端着托盘走出去。


    “面好啦。”他将餐盘搁在桌上，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赵瑞帮忙把面分给大家。


    陈星冉轻声道谢，目光落在自己的那碗面上。


    细长的拉面上方，铺着牛肉，火腿和煎蛋，没有一丁点香菜。


    和他之前带她吃的那碗面可真像。


    她看着那碗面，眼泪不听话地涌出，砸进碗里。


    剩余三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


    蒋校长笑笑，“陈老师刚来我们这里不适应，又奔波了一天，咱们赶紧吃，吃完早点送她回去休息。”


    *


    吃完饭，林疯骑着摩托带她回去。


    车速不快不慢，稳稳当当。


    这个时间，路上满是成群结队的牛羊，正慢悠悠地回家。


    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在村子的最边缘，是一处很有年代感的四合院。


    院子十分宽敞，青砖墁地。中央立着一棵桃树，满树桃花开的正盛。


    这里瞧着少说有七八个房间。林疯带着她走进其中一间，摸开开关。


    一个温馨梦幻的小房间映入眼帘。


    粉色的床上挂着白色的蚊帐，床头摆着一只粉色小狐狸玩偶。


    米白色的书桌和椅子干干净净。


    房间虽小，但衣柜，鞋架，梳妆台，所有能想到女生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与外面破破烂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男人帮她把书包和行李放好，解释说，“这些都是上一个志愿者买的，她走的时候都不要了，就留了下来。”


    “这些行李是你爸爸前两天联系我寄来的，卫生间在你的左手边，我在你的右手边，你好好休息，缺什么随时找我。”


    陈星冉现在满脑子乱糟糟的，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


    直到他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她才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叫住他。


    “等一下。”


    林疯停在门口回头，她走上前，抿抿唇。


    “林老师，可以借我用一下打火机吗？我想点个香薰。”


    “打火机？”


    他摸了摸口袋，“我不抽烟，所以身上没有，要不我去别的房间帮你找找？”


    他不抽烟？


    那个男人离了烟就跟要命一样。


    不抽烟，怎么可能？


    她站在原地，微微怔了片刻，“那就不用麻烦了，谢谢。”


    他离开后，陈星冉想起赵瑞的话。


    她连忙从书包里取出电脑，打开港城第一中学的官网。


    师资力量一栏，她清楚地看到：青年人才、港城一级运动员、特级体育教师——林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