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人彼此推搡，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之前流下的血和燃料，山上的人在呼救，山下的人在哭泣，短短一夜，有人失去一切，有人带来新生。


    李国荣身体在灼烧，她不知道是否能重来，她想见暖棠，说声对不起，更想见林绍成，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厌倦她，胸口传来不同于火焰的灼热和剧痛。


    “李国荣，吃饭。”那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嗓子里面卡着痰，听着就让人厌烦。


    李国荣睁开眼睛，先是膝盖疼再是腰疼，然后是她的乳腺增生疼，她緩慢做起来，一双手皱皱巴巴像是树皮，她惊恐摸着自己的脸，耷拉的眼皮，她腾得站起身，来到镜子面前，是快


    60岁的她，不是年轻的她。


    叶凡进屋，带着浓浓中老年男人身上油腻和臭味，李国荣有瞬间的恶心，炕上浓浓的汗臭味，比起她梦里的房子还显得更有年代感。


    叶凡掌着两碗米饭，黄黄的指甲戳在白色大米里面，李国荣胃部丝丝抽搐，桌子上一盘空心菜和酸辣土豆丝，不见荤腥，不知道还以为是1985年。


    叶凡说道：“吃饭呀。”他低着头还是老实木讷的样子。


    李国荣偷着掐一把自己胳膊内侧，大失所望，难道之前都是一场梦？她又摊回床上，“你自己吃，一点肉都没有。”


    叶凡低着头，家里钱是李国荣拿着，他没钱买肉。


    李国荣看向自己的胸口，有一个红痣，她眼睛亮起来，“暖棠呢？”


    叶凡说道：“暖棠在实习，怎么了。”


    李国荣眼睛放光，拿着旁边的小包，“我要去找她。”


    叶凡站起来，似乎带着一份怒气，浓浓的臭味从他的嘴里喷出，“你干嘛，女儿好不容易考上国企，你去干嘛，家务你不愿意做饭做的难吃，女儿上完班还要伺候你。”


    李国荣觉得自己没有叶凡说的那么不堪，她那么爱女儿，供她上学，没有抛弃他们两个追求幸福，还不够好吗，她推开叶凡，“别耽误我的事情。”


    叶凡眼中满满的冷漠，“你真自私呀，你心里没有任何人，迟早要遭报应，心里只有你自己。”


    李国荣指着叶凡的鼻子，骂道；“你说什么狗屁，我自私，我早跑了，还挣钱给你们花。”


    叶凡哈哈笑两声，带着嘲讽，“你不自私吗，挣钱是给我们用？卖肉给自己买20元猪头面，明明知道女儿不吃猪头脸，只给她买一个6元鸡腿，一个月才吃一次肉，女儿成长期馋得不行，考到前3名才额外补贴一次，女儿想上组织的补习班，1千2个月，你自己偷着办卡美容不愿意让她去，导致她被物理数学老师针对，才上个普通一本。”


    李国荣被说的脸红，农村不都是这么过的，不这么过，这么多年，她怎么能攒80多万，给自己买房，万一叶凡犯病她还准备钱给他治病呢，他们做夫妻40多年，看过彼此最恶心的模样。


    李国荣大声喊道：“你就是个懦夫，看到事情躲在我身后，女儿当时想吃肉你不敢说，现在说有什么意思，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本事去挣钱呀，没有双腿的还卖唱挣钱呢，你身体健康也没有挣到钱，还是我卖货才支撑家里，村里人谁不羡慕你。”


    叶凡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他去重川找老婆在路上被各种人坑，已经吓破胆子，他只能颤抖说：“你走，你看女儿能忍你到什么时候。”


    出租屋里面，女儿披散着头发脸上带着标准笑容，像是精致的木偶，不像李国荣记忆里面那样总是皱着眉嘴角往下，总是不开心。


    叶暖棠递给李国荣爱喝的芋泥奶茶，身上带着围裙，桌子上摆着8个菜，色香味俱全。


    李国荣只感觉诡异，家里吃的最多就是大白菜和土豆丝，女儿也一直吃食堂，根本不可能学会这些菜色，做完这些菜只花费短短1个小时，甚至围裙上没有一丝污渍，出租屋一尘不染，连女儿的被子都像是豆腐块。


    李国荣怀疑自己又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她的女儿不可能这么完美。


    叶暖棠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个金手镯，“这是我用2个月工资给妈妈买的金手欄，希望妈妈喜欢。”


    这是李国荣以前希望的，她希望女儿快快工作，挣钱，给她买手镯买衣服，每天赞美她，带她旅游，给她做好吃的，此时她的汗毛竖立，面前的人真的是她的女儿吗，像是设置好的电脑程序，现在网上鼓吹的AI机器人。


    “你怎么了。”


    叶暖棠的眼中闪过无机质的光芒，“妈妈，这不是你渴望的吗。”


    李国荣的手在颤抖，她不想在这个世界，她想回到梦里，她原计划是给叶暖棠一巴掌，然后道歉，回到那个世界，可是女儿做的这么完美，让她没有理由发作，现在这个人不是她的女儿，让她更不敢动作。


    李国荣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是自己口中所说的完美妻子完美妈妈，她是个吝啬鬼，叶凡和她两个人互相纠缠，紧紧从未成年女儿身上的养分，她不敢离开叶凡，是怕老家人嘲笑她做错选择，是担心下一次更遇人不淑，她让女儿愧疚，不让女儿去远处，是害怕唯一的女儿不孝顺她，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对林绍成，她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见干净水源，她死死扒着不想放手，不敢依赖林绍成，害怕林绍成抛弃她，她自己站不起来，她像是偷走别人男人的小三。


    总觉得林绍成原来的爱人会出现，对林绍成充满怀疑不信任，她渴望林绍成像叶凡一样失去劳动力，完全依靠她，又害怕林绍成失去劳动力，不能给她安全感。


    李国荣哭道：“我知道错了，我会珍惜所有人，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她上前死死摇晃叶暖棠，像是花费全身的力气。


    叶暖棠头一歪，整个头从细瘦的脖子掉下来，没有鲜血，就是玩偶的脑袋自然垂落，李国荣惊呼，“啊～～”


    在无数彩色的光束里面，李国荣好像看见女儿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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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被束缚在长长的铁链上，胳膊大字悬挂，她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G4568从北京开往重川的列车即将到站，旅客们，先生们，G4568以北京开往重川的列车即将到站。”


    李国荣睁开眼，她手中握着那张粉色的车票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是上车那天，后面大包小包的汉子推搡着她，“妹子，你走不走呀。”


    李国荣双手撕了车票，旁边的人用看精神病眼神看她，这票可是能买30斤猪肉了，她推开后面的汉子，后面的人看她这么疯，纷纷让步，这谁惹得起。


    她像是水滴逆着生命河流蜿蜒而上，她不能再这样出于本能活着，伤害自己，伤害家人，伤害爱人。


    “国荣，国荣。”


    李国荣推开最后的两个大妈，林绍成脸上都是汗，头发乱蓬蓬抹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眉头深皱，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开着。


    “林绍成。”李国荣尖锐的喊声穿破北京站的嘈杂。


    林绍成大步跑过来，紧紧抱住李国荣，李国荣的泪水很快浸湿林绍成的衬衫，林绍成低声说道：“那信不是赵晚吟的，我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


    李国荣在林绍成的怀中颤抖着，她知道她应该问清楚，不应该疑神疑鬼发脾气，她就是害怕，害怕那个书香气女人原本是林绍成的正缘，她想压林绍成一头，让他觉得她才不是高攀，这些阴暗的心思让她踏上不归路。


    周围的人看到这样的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的场景，鼓起掌。


    李国荣脸色涨红，推开林绍成，拉着他的手，“回家找你算账。”


    夕阳的光辉洒在林绍成的发丝上，李国荣深深埋在林绍成的后背，青草带着点点苦涩味道，她的双手彼此摩擦，是嫩的，她同时拥有青春、爱情和生活经验，她还在惶恐什么。


    李国荣肚子咕咕叫，声音从亲密无间的身体传过去，林绍成没有直接回家，转进一个私人小馆子。


    这个小馆子只有半米宽，上有门楣，左右都有青砖，门口有两个小小的狮子，进门院子里面有七八桌，每个桌上有人吃着面条，加上几个菜。


    李国荣紧紧靠在林绍成身上，“回家吃吧。”


    林绍成摇头，“今天就你我两人约会。”


    李国荣拉住林绍成进去，霸气说道：“要个包间。”


    王面条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笑起来像是弥勒佛，“我这包间要额外花2元。”


    李国荣从怀中拿出10元，“有钱。”


    屋子里面有个仿红木的圆桌，摆着6个同款椅子，中间摆着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假花，白摘上画着几幅仿名家的山水画，假的王羲之的字。


    林绍成选几个特色菜，让李国荣选，李国荣温柔摇头，“你选就行。”


    林绍成抿嘴，点完两碗油泼面，这油泼面的辣椒很香，符合李国荣的口味，李国荣看到，“一碗换麻酱面吧，你不要迁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