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020

作品:《被魏尔伦捡到后

    也许是月色太美,魏尔伦又太诱人,所以她没有忍住。


    在他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淡淡湿意坐在床榻之上时,她别有意味的贴近了他,修长的手指如同蜿蜒的蛇一般,捆住了他的手腕。


    魏尔伦困惑的转过了头,蓝色瞳孔中倒映着她逼近的面容,在他随着呼吸置换被放倒在柔软床铺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眸中划过了然。


    今宵美不胜收,人微醺,意正浓。


    一夜畅意,夜深才人静。


    本是做了快乐的事,叶月却一整晚没睡好,她做了梦——


    不,也许不是梦。因为她不会做梦。


    她在今夜变成了无数条蜿蜒曲折的藤蔓,爬遍了横滨的每一个角落,在漆黑的深夜中爬行时,所到之处充斥着她听不懂却能理解的狂热之语言。


    [口口——]


    [口口——]


    [口口口口——]


    这用人类语言难以发出的声音持续、响彻了一整夜,直到天边泛起了白,太阳从地平线下爬出,那声音才如同齐齐按下了暂停键,通通消失,大脑之内一片安静,她终于获得了安宁。


    此时霜色的月亮渐隐在了太阳的光辉之下,只剩一个半透明的白色轮廓。


    外面天空已经呈现出了乳白色,屋内仍是与室外颠倒的不透光的黑,一切都未苏醒,一切都在沉眠。


    须臾,有个浅色的物体在黯淡的光线中摇晃,像是一个悄然升起的人造太阳。


    魏尔伦醒了。


    在魏尔伦用绝对不会吵醒她的动作悄然坐起时,女人仍如同敏锐的机器般瞬间启动,眼眸随着他的起身倏然睁开,一丝骇人的幽暗绿光闪过,黑色的瞳仁穿透了室内的昏暗,直射向对方。


    她瞪大了双眸,瞪着那虚无的空气和无垠的黑暗,心中没有第一次惶恐和不安,而是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它们在害怕什么?


    它们在呼唤什么?


    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抱歉,吵醒你了。”


    那团沙金色发出悠扬的声音,在她模糊的视野里翩然落下,发丝扫到了脸颊,眉间落下了轻吻。


    绿光悠悠散去,视野恢复了正常。


    她眨了眨眼,拨开了眼前昏暗的光,看清了那人担忧的脸庞。


    “怎么了,月?”


    魏尔伦注意到了她和平常不同的凝滞,她整个人像是被低温冻住,每一条神经都在冰冷的作用下迟钝的运转。


    过了许久,才像卡顿的机器,缓慢的蹦出字符。


    “我昨天晚上,好像连接了整个横滨的植物。”她撑着身下柔软的床褥起身注视着对方,目光还是无法集中,瞳孔在涣散和凝聚之间徘徊,“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很吵,很多杂乱的声音一直在我大脑之中回荡。有什么东西在喊着我的名字,有什么东西在让我滚出去。”


    仿佛一把利刃切开大脑,给她注入了不属于她的思维和意识,她听到这些声音,竟然下意识的想要回应。犹如人格与身体分离,她的认知和□□在互相博弈,于是造成了一整晚身体对她的不满和人格对它的困惑。


    “就好像我的身体叫嚣着自己属于另外的存在,而我的人格却在努力的控制着失调的身体——”她放下了手,抬头时虹膜之上又是一片莹绿闪烁,那种光并没有初见时的那般富有生机与活力,反而有混沌与毁灭之意。


    魏尔伦莫名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强烈到让他想要低头的压迫感。


    “魏尔伦,你觉得这种情况,熟悉吗?”压迫感的源头面无表情的在询问着他。


    身为魔兽维维尔人格式的魏尔伦哑然,每一根汗毛都在她的注视下战栗不已。


    他勉强维持住了神智,苦笑着摇头:“我和维维尔并不能进行交流,所以无法解答你的困惑。”


    “这样啊。”


    女人的表情并未有变化,只是眼中绿光褪去,就恍若里与表交换,混沌与毁灭一并隐藏在了她的体内,她又从那个毁灭者变成了悲悯的神。


    神如是说:“过几天有两个新住户要搬进来,可能会比较吵。”


    魏尔伦的神色随着她的变化也一并舒展,昨夜她所告知于他的话回荡于脑海——


    [你的过去已经被抹去,接下来只要隐姓埋名几年,就不会有人再记得暗杀王的存在了。]


    他温声询问,“是他们?”


    “是他们。”


    简短的两句话,二人便默契的懂了对方的含义。


    魏尔伦还想说什么,此时忽听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昨夜刚建立起关系的男人的声音一并传来。


    “打扰了,我是织田,我来还你们家的猫。”


    此时叶月和魏尔伦这才想起家中少了什么,他们刚刚收养的猫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而是在织田作之助家睡了一整夜。


    “我去开门。”魏尔伦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率先起身。


    叶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摸了摸脸颊部分,若有所思的想。


    魏尔伦的本体是个八只眼睛的龙形怪物,而她应该是个庞大又张扬的藤蔓怪,对于人类来说,他们都是套着人类皮囊的不可名状的怪物。


    魏尔伦的孤单也绝不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般简单的解释,这句话的解释适合人,或者适合同种族的两个物体,绝不适合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懂的怪物。


    可就算剥去人类皮囊时他们都是不可名状的怪物,现在他们都有温度,会思考,能说笑,可以爱人。


    这难道不是人吗?


    她盯着自己覆满茧子的手若有所思。


    所以无论是她还是魏尔伦,甚至于和魏尔伦未曾谋面的弟弟,都不能离开这个皮囊,这个人格。


    皮囊是驾驶室,人格是方向盘,想要活的像个人,这些缺一不可。


    她无表情的攥紧了手,感受着手臂上贲起的肌肉,在心中默默的说,不管这具躯壳的原主人归属于谁,她都不会归还。


    神也好,怪物也罢,都是隐藏在身体内部的东西。


    只要身体在,她就是人。


    玄关处传来两个男人交流的声音,叶月脱掉了睡衣开始一件件的套上今天外出的衣物,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包臀裙与腰臀贴的严丝合缝。


    她走出卧室时织田作之助已经离开,魏尔伦进了厨房煮起了咖啡,昨夜未归的三花猫母鸡蹲在椅子上抖动着胡须,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今天还要出门?”魏尔伦听到她的足音,转过身语气平淡的问。


    “是啊,之前和一个人约好了要见面。”她走到了魏尔伦身旁,看到了他侧颈处的咬痕。


    叶月的手指贴在他的脖颈上摩挲了一下。


    魏尔伦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唇峰蹭着她的手指,像是兽类一样轻轻的啃了一下她泛白的指关节。


    “是谁?”他微掀眼皮,金丝半掩蓝色流光,唇齿间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叶月的眸光微动,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


    “我们社的一员,不出意外他就是社长。”


    时光流转,日上高空,此时正值一天之中最明亮的时刻。


    “我来做社长?”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这一条吧!?”


    “我说过了,我是影子啊。”她理所当然的说着,浅啜了一口醇香的咖啡。


    女人的举手投足间带着游刃有余的韵律,就算是坐在街边咖啡厅,她的腰背依然挺直成一条线,喝咖啡的姿势也是教科书级别的优雅。


    坂口安吾单手扶额,对女人的话报以反对,摇着头据理力争,“不,副社长哪里算影子,那是随时准备背刺社长之位的存在啊。”


    “哦,那要毁约?”她和善的歪歪头,唇角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且我也不打算做副社长,我社只有您一位社长大人。”


    “社长大人是什么称呼啊……”


    坂口安吾无力的扶额,继而连珠炮似的发问。


    “不是毁约啊,而是你这个操作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你说成立一个公司,表面上作为心理相谈事务所,里层经营黑客业务,可是场地从哪来,公司代表是谁?以及,这个需要心理咨询师的证件吧?还有最重要的是,资金呢?”


    “场地我已经联系好了,那是一块物美价廉的好地段,公司代表自然是你啊。”她有条不紊的将坂口安吾提出的问题一一作答,“以及。”


    她拨弄了一下手机,从相册中找出一张照片展示给他。


    “我有证件。”


    这是她之前考出来的,日本的心理咨询师证不卡学历实在太好了。


    “巧的是,新招的两位成员也都有证件的。”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坂口安吾只觉得胃部剧痛,他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兜里的胃药,可看到正在自己对面悠哉微笑的叶月,他又猛地缩回了手,镇定的轻咳了一声。


    “就算这样,我们最重要的资金也是没有解决的,启动资金可以用最低限度的,可首个月也得考虑员工的工资问题吧?”


    面对这个最急迫的问题,叶月面色不显急切,不紧不慢的说。


    “哦,资金的话也不需要社长担心,会有的。”


    坂口安吾:“……”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她好像在给他画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