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悦留了早饭就早早出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就阴着天下着细雨。


    姜悦在雨中走着，失魂落魄的去了谢家祖坟。


    她在那片墓地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墓碑。


    那墓碑挨着块大的无字碑，不知道是谁。


    但小墓碑上的照片和姜凌的名字，让她再熟悉不过。


    姜悦松开了手中伞，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上。


    她缓慢的爬到姜凌的墓碑前，想伸手摸一摸姜凌那总是冷漠的小胖脸。


    可指尖触及到的，只有冰冷的石头。


    “轰隆隆——”


    天空突然打起了响雷，照亮了眼前墓碑上的照片，仿佛是姜凌知道妈妈来了。


    小雨顿了下，霎时间变成倾盆大雨浇了下来。


    大雨如注，砸在墓碑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住了姜悦崩溃的嚎啕大哭。


    “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该想不开……丢下你的……”


    “我的宝贝姜凌……都怪妈妈……是妈妈不好……呜呜呜……”


    姜悦哭的声嘶力竭，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姜悦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产后抑郁。


    恨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


    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多看姜凌一眼。


    在哭晕前，姜悦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她刚生下姜凌，谢于衍说忙一直没有来。


    她只能忍着痛，孤零零的一个人照顾着姜凌。


    她想过找陪护和月嫂帮忙照顾姜凌，可那次她从厕所出来，却发现姜凌不见了。


    陪护冲出了门，发现是那声称自己是金牌月嫂的人，抱着姜凌就跑了。


    姜悦只觉得大脑嗡了一声，不顾疼痛硬是和陪护追了上去。


    最后是警察和医院的保安拦住了人贩子，将姜凌抱了回来。


    那时候的姜悦因为剧烈运动大出血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命都没了半条。


    她面色惨白的抱过姜凌，想哭都没有眼泪。


    又不顾身体怕姜凌饿，结果再次晕倒在病床上。


    在那以后，姜悦就一蹶不振。


    好像那天的劫难，将她过去坚强的那一半，彻底杀死了。


    姜悦就这么孤零零的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尽管医院的护理让她身体恢复大半。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整天大脑一片空白的躺着，还动不动就想哭。


    就连起床刷牙都要陪护帮着她。


    陪护也是个有女儿的人，心疼姜悦，总是变着法想开导她。


    但姜悦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


    她的眼里只有昏暗的天空和沉睡的姜凌。


    调养好身体后，姜悦带着姜凌回家了。


    第一次当妈妈的姜悦总是手忙脚乱，但她又不敢请月嫂，害怕坐月子时的情况再次发生。


    她总是笨手笨脚的做着一切，搞砸了后和姜凌一起崩溃的大哭。


    哭完了又去哄姜凌，自己再重新摸索。


    那时候的姜悦觉得，当妈妈好累，活着也好累。


    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这么累？


    她晚上睡眠也不好。


    午夜梦回，她总是梦到有人要抢走姜凌，自己拼命的追。


    可是血流了一地，直到自己力竭，也没追到姜凌。


    她会声嘶力竭的哭醒，然后发了疯似的扑到姜凌身边，确认他真的平安无事。


    最后倒在他的身边睡去。


    姜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念想了。


    可伴随着姜凌的长大，小奶团慢慢学会了走路，也慢慢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姜悦才发现，姜凌很冷漠。


    她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喜欢黏着妈妈，喜欢做妈妈的小跟班，有事没事就叫两声妈妈。


    可姜凌不会。


    姜凌会叫妈妈，但他很少叫，至少姜悦没听到过几次。


    姜凌总是睡醒了就开始玩玩具，冷着脸玩各类益智类玩具。


    有时候姜悦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总是想着法逗姜凌笑，可姜凌从来不笑，只会冷冷看姜悦一眼。


    就像他爸爸谢于衍一样。


    那样冷漠又疏离的眼神。


    姜悦觉得可能自己肢体语言不够，所以想要抱抱姜凌。


    但姜凌不让她抱，也不让她亲，总是用小手推拒着她。


    偶尔那么一次让姜悦得逞了。


    姜凌也只会看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换个地方玩自己的。


    姜悦觉得自己病了，又好像很久以前就病了。


    只是发现姜凌和谢于衍一样不爱自己后，好像更严重了。


    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活呢？


    以前为了自己，后来为了谢于衍，再后来为了姜凌。


    可是大家都不爱自己。


    现在连她自己也讨厌上自己了。


    那天和谢于衍罕见的吵了一架后。


    姜悦一夜没睡，睁着眼睛想了很久，最后起身亲了亲睡梦中的姜凌。


    出门了。


    她给谢于衍发了消息，让他回来接姜凌。


    姜凌毕竟是两个人的孩子，姜凌也不怎么抗拒他。


    然后自己开车出门了。


    本来是想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出去散散心，换个心情。


    可是一路昏暗，直到到了江边。


    江水被月亮照的波光粼粼。


    姜悦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痴迷地看着那波动的白光。


    好美。


    如果死在浸满月光的江水中，好像也挺浪漫的。


    姜悦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这个念头。


    她有多久没有提过浪漫这个词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就停留在这美好的月光里。


    姜悦脑海中满是，“去吧，去吧，下去了就解脱了。”


    “下去就解脱了，再也不用苦苦支撑着了。”


    脚下油门踩死，发动机的轰鸣响彻整个夜晚。


    姜悦紧盯着那月光，毫不犹豫的冲了下去。


    翻腾的江水很快裹挟着车往水底去，姜悦坐在驾驶座，感觉着水位一点点上来。


    直到她有些呼吸困难，直到江水彻底淹没头顶，月光也离自己而去。


    冰冷的江水里也只剩黑暗。


    姜悦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飘散。


    终于，不用再和谢于衍相看两厌了。


    也不用再去烦日渐长大的姜凌，他自由了。


    跑车冲击砸出的大面积涟漪，很快也被后来的江水掩盖。


    江面恢复了平静，月光荡漾在水上，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