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任心睁开眼，看到的是她房间内的床幔。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雀急忙跑到床边。


    “阿雀……”


    百任心扶着额头坐起身。


    “小姐我看到首领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吓死了，你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呢”


    是啊，百任心怔怔地望着地面，她怎么会晕倒呢。


    豆大的泪珠毫无预料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小姐，你怎么哭了？！”


    “阿雀……”百任心哽咽着，


    “我把他害死了。”


    她擦着眼泪，声音呜呜的，嘴里的话模糊不清，阿雀听的稀里糊涂，问也没问明白，不知该怎么办，在旁边干着急。


    房门被推开，老管家走了进来。


    “小姐，首领让你醒后去他书房那。”


    百任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双手慢慢攥紧，用力到关节都发白。


    “我知道了。”


    书房内，百昀野提着笔处理公事，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也没抬头看，直到百任心走到书桌面前，他才冷着声道，


    “跪下。”


    百任心的膝盖重重砸地，她不带一丝犹豫的跪在地上，目光垂落在地面，始终没敢看百昀野。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知道。”


    百任心看起来很平静，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擅入萃灵山，私交人族。”


    百昀野越听的眉头越发紧促，他怒其不争地咬着牙，


    “你以前年岁尚小任性些也就罢了，但如今你已经十四，该懂得事非分寸，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敢瞒着我跑去结交人类，


    你知道那人的心里安的什么心思吗就说他是好人，就百分百的信任他，说，你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百任心很快的，冷静答道。


    “三！。”百昀野听到答案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常年练功的身子在此刻摇摇欲坠，他扶着书桌，手指着百任心气的说不出话来。


    “舅父，我与他认识有三年了，我想问，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死无全尸！”百昀野大声呵道。


    百任心没任何反应，但是拳头已然捏紧。


    “怎么，怨我。”百昀野臭着脸瞄了一眼她的拳头。


    “不，我不怨。”


    百任心的拳头忽而松开，她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呆滞的望着地面。


    “所有过错皆由我一人造成，我怨不得谁。”


    她只怨她自己。


    “舅父。”她红着眼，抬头看向百昀野。


    “任何责罚我都愿意接受。”


    百昀野从没在百任心的脸上看到过这副脆弱悲戚的神情。他内心虽有不忍，但此事严重，不得不罚。


    百昀野无奈叹气，厉声道：


    “从今日起，五年之内，你不可早踏出狼府半步。”


    百任心认命地闭上眼：


    “是。”


    狼府外很快设了限制百任心一妖进出的结界，这次，她是无论如何也逃出不去了。


    百任心站在院子里，望着院中央那颗蓬勃生长，枝叶已长到墙外的绿树枝发呆。


    “小姐？”阿雀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嗯？”


    是百任心在说话，但阿雀感觉是个木偶人在回答她。


    “小姐，要不要我和我婆婆去劝劝首领，让他不要关你那么长时间。”


    “不用了。”


    “五年时间太久了，你以前一天都出门是十几回，让你五年不出去，那不得憋坏了吗。”


    是啊，五年的确太久了，百任心轻笑，看来在这次真的触及到了百昀野的底线。


    “我自愿认罚的，再去讨价还价，小心舅父把我关个十年。”


    阿雀不说话了，安静的陪在百任心身旁，


    “阿雀，你不用担心我，去忙你的吧。”


    阿雀蹙眉，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可她又想百任心开心点，


    “小姐，你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些回来。”


    谁知此话一出，瞬间勾了百任心的回忆，她想到之前，她也是这样问愿时浔的。


    百任心的眼眶刷的一下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喉咙像有棉花堵住，


    “阿雀，你的愿望还是想当妖族最有名望的大夫吗？”


    阿雀不知道百任心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啊，这是我的人生目标，我的梦想。”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吗？”百任心说。


    “小姐你的目标不是要打败首领，然后担任下一任妖族首领吗？”


    百任心摇摇头：“不是。”


    阿雀的脸上浮现出惊讶，


    “可你不是一直为了当首领而刻苦修炼吗？不想当那为什么？”


    “是因为舅父”百任心道，“他曾对我说过，首领是妖族的老大，没人会管老大做什么。”


    “所以小姐你是为了……”


    “虽然我想当首领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当上首领之后，让任何人都不能管我，包括舅父。”


    “我想自由自在，我想不被约束，我之前一直以为当首领是我的目标，现在才知道，我哪有什么目标，我就是想自在散漫的活着，吃饱了睡，睡完了出去疯一圈再继续吃，继续睡，然后也没人会说我什么，又或许整日无所事事才是我的目标。”


    百任心不再看墙外的树枝，她转头面向阿雀，


    “阿雀，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不管你做什么，老管家都不会管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做你爱做的事，我很想像你一样，不必去学那些繁琐的礼仪，不必整日修炼。”


    她忽而自嘲一笑：“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蠢了，以为耍点小聪明就可以瞒过所有人，就可以随心所欲。”


    “妖族大妖稀少，他们都为了保护妖族牺牲掉自己的时间，可我却愚蠢的认为我能做到，我能一边努力修炼，一边去满足自己的小心思。”


    百任心眼前雾蒙蒙的，很快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


    “我错了 ，是我任性，是我既要又要，我该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


    百任心抽泣着，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他什么错都没有，可是最后为什么，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害死了他。”


    她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断的哭泣着。


    阿雀在一旁静静地轻抚着百任心的后背给她顺气，或许，哭出来能好受些吧。


    院落中央的那颗大树，随着四季变化，它的枝叶没有停止地向外探索，一开始还只是探出头的树枝，渐渐的，已经长到可以低垂到墙外。


    百任心望着墙头，她在想今天终于可以亲眼见到跑出墙外的枝叶。


    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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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到自己恢复自由后，百任心心里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激动。


    这五年里，她过的很充实。


    修炼，习武，研究自己发明的妖术，有时找阿雀聊天，和老管家一起打牌。


    待在她的小院落里，有时一打坐就是一天，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当百昀野找她宣布解除她的禁闭的时候，百任心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五年。


    “舅父，你派些任务给我吧。”


    百昀野很意外，他还以为小丫头自由后要大发疯，没想到竟主动要求接受任务。


    其实他这次叫百任心过来，不仅仅是宣告对她的禁闭解除，也是要告诉她，她也该到了为妖族奉献的时候。


    百任心没有反驳一句话，很顺从的接受了百昀野给她派任务的事情。


    在这一瞬间，百昀野觉得关她的这五年真是关对了。


    小丫头的性子终于丢掉了小时候的娇纵任性，她变得听话懂事，多了些成熟稳重，更重要的，她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妖族的任务上。


    百任心处理完上个任务马上就会投入到下个任务中去，似乎她很喜欢这种每日忙忙碌碌的生活，喜欢完成任务后的满足感。


    老管家和百昀野对她的表现都很欣慰，都认为她变好了，可是只有一人知道，百任心其实根本没有变，她只是在压制，那就是阿雀。


    大概是作为大夫长期培养出的观察力和敏感力。


    阿雀能看出来，百任心在压压抑着自己，她在强行封锁脑海中那不可触碰的记忆，她让自己变得忙起来，这样她就不会有精力去多想，以至于到最后，她连自己都骗了。


    百任心在妖族做任务又做了五年，如今，距离她与愿时浔生死相隔已有十年，百任心二十四了。


    时间能冲淡一切，却抹不掉伤痕，百任心有时候午夜惊醒，浑身都是汗。她做的不是噩梦，而是她与愿时浔在萃灵山无忧无虑的的日子。


    第二日，她还是跟往常一样，该笑笑，该吃吃，除了有些发肿的眼睛，其余任何表现都看不出，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崩溃的边缘大哭。


    平常的一天，百任心走到书房：“舅父，你找我。”


    “嗯。”百昀野眉头紧皱，表情很是严肃。


    “我把你手上的任务都安排给别人了，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完成。”


    百任心面带惑色：“什么任务？”


    百昀野扶着额头，似乎并不想说出下面的话，良久，才道，


    “去人族。”


    “什么？！”百任心张圆了嘴，目瞪口呆


    “人族？让我去人族作什么？”


    “去当卧底。”


    “当卧底？当什么卧底。”


    “去修仙者那，当卧底。”


    屋内鸦雀无声，百任心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严重怀疑百昀野在逗她，可看到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时，她知道并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可她还是难以置信，再一遍确认，“舅父，你真的确定要我去？”


    “确定，这件事是我和妖族各位长老商量好的，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的模样，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妖啊。”


    百昀野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


    百任心打开，发现里面都是棕色小药丸。


    是阿雀研制的能改变相貌的小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