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油滑的摊主，在收下傅晏辞那张百元大钞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嘞！老板您瞧好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纸箱，递给了傅晏辞。


    傅晏辞没有立刻打开。


    他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摊主，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开箱”的年轻女孩。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无声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却让那个摊主，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总导演王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的戏剧冲突。


    他立刻对着摄像师，使了个眼色。


    “特写！给傅总和那个箱子，一个大大的特写！”


    然而，傅晏辞并没有选择当场“打脸”。


    他只是抱着那个轻飘飘的、仿佛装着空气的纸箱，转身，对姜知夏说道：


    “走吧，我们先去收容所。”


    他知道，有些真相，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更能引爆公众情绪的场合，来揭开。


    ……


    半个小时后，节目组的车，七拐八绕，驶入了一条偏僻的、几乎快要被城市遗忘的旧巷。


    巷子的尽头，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暖心之家”流浪动物收容所。


    说是“收容所”，但实际上，它只是一个由废弃仓库，简单改造而成的、破旧不堪的小院。


    院墙斑驳，铁门锈迹斑斑。


    还没等众人走近，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动物排泄物和消毒水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让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吱呀——”


    听到动静，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的老奶奶，从门后探出了头。


    她就是这家收容所的所长，也是唯一的全职工作人员，孙奶奶。


    “你们……是电视台的吧？”孙奶奶看到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制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局促和不安，“快……快请进。”


    众人跟着她，走进了小院。


    然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深深地刺痛了。


    小小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笼子。


    上百只品种各异的流浪猫、流浪狗，就挤在这些狭小、破旧的笼子里。


    有的，身上带着明显的伤残，缺了腿，瞎了眼。


    有的，皮肤上长满了丑陋的癣菌，毛发脱落得斑斑点点。


    还有的，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用一双充满了恐惧和自卑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些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整个院子，嘈杂，拥挤，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死一般的沉寂。


    这里，不是“暖心之家”。


    这里，是城市的眼泪，是被人类的欲望和冷漠，共同遗弃的……悲伤收容所。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都变得稀疏了许多。


    所有观众，都被眼前这充满了冲击力的一幕，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孙奶奶看着众人的反应，叹了口气，眼圈，不自觉地就红了。


    “让大家见笑了。”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地方小，条件差，委屈这些孩子们了。”


    “奶奶，您……您一个人，照顾这么多动物吗？”谐星常乐，看着这满院子的毛孩子，有些不忍地问道。


    “是啊。”孙奶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以前还有几个义工帮忙，但……太苦了，太累了，也太脏了，年轻人，没几个能坚持下来的。”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被人扔在我们门口的。”


    她指着一个笼子里，一只正在瑟瑟发抖的泰迪犬，说道：


    “你看那只，前几天刚送来的。主人嫌它得了皮肤病，治病要花钱，就直接不要了。”


    她又指了指另一只正在努力用三条腿走路的橘猫：“还有那只，被人从高楼上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剩下半条命了。”


    “最可怜的，是这些……”


    她带着众人，走到了院子的最深处。


    那里，摆放着一排独立的、小小的隔离笼。


    笼子里，全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巴掌大的小奶猫、小奶狗。


    但它们，无一例外，全都病恹恹的，有的在不停地咳嗽，有的在痛苦地抽搐，有的，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些，都是最近，从那些卖‘宠物盲盒’的人手里，救下来的。”


    孙奶奶的声音，充满了悲愤。


    “那些丧尽天良的贩子，把这些刚出生、还没断奶的，或者一生下来就有病、有残疾的小家伙，当成垃圾一样，塞进不透气的箱子里，当‘盲盒’卖！”


    “有的人，开出来，发现是只不值钱的土猫土狗，或者发现是只病猫，就直接，连着箱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这些孩子，是我和几个好心的义工，从垃圾桶里，一个一个捡回来的。但……大部分，都活不过一个星期。”


    说到这里，孙奶奶再也忍不住了，浑浊的眼泪，顺着她那布满了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


    她蹲下身，打开一个笼子，将一只已经奄奄一息、身体冰凉的小奶猫，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里。


    “孩子，对不起……是奶奶没用……救不了你……”


    她哭得像个孩子，那悲伤的、充满了自责的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所有人的心上。


    直播间里，早已是泪流成河。


    【我哭了……真的看不得这个……太残忍了！】


    【那些卖宠物盲盒的，和那些买了又扔的人，都他妈该下地狱！】


    【孙奶奶太伟大了！一个人，撑起了这么多小生命的希望！】


    而姜知夏，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听着耳边那无数微弱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哀鸣，她那颗一向坚韧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缓缓地，走上前去，从孙奶奶的手中，接过了那只已经快要没有呼吸的小奶猫。


    她将小猫，轻轻地，捧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她闭上眼睛，将自己那精纯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灵气，毫无保留地，涌入了小猫那早已衰竭的、小小的身体里。


    别怕。


    我在这里。


    【来，救你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只本已濒死的小奶猫，在被那股淡绿色的光晕笼罩后，竟然……奇迹般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如同撒娇般的“喵呜”声！


    它那冰冷的小身体，也逐渐，恢复了一丝丝的温度！


    孙奶奶止住了哭泣，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


    姜知夏没有停下。


    她抱着这只被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小猫，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这满院子的、充满了悲伤与痛苦的眼睛。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那台正对着她的、冰冷的直播镜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而又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知道，电视机前的你们，有多少人，曾经买过，或者想去买，那种所谓的‘宠物盲盒’。”


    “但今天，我想告诉你们。”


    “你们用几十块钱，买到的，可能不是惊喜，而是一个正在消逝的、无辜的生命。”


    “而我，姜知夏，在这里，向所有的生命，郑重承诺——”


    她举起手中那只正在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的小猫，眼神，亮得像火。


    “我，一定会帮你们！”


    “帮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帮你们，找到一个，真正的家！”


    这一刻，她的身上，仿佛绽放出了万丈光芒。


    那不是属于“神仙姐姐”的不食人间烟火粉仙气。


    而是属于“正义小仙女”的、慈悲而又坚定的……神性！


    而一直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的傅晏辞，看着那个被光芒笼罩的、仿佛在发誓的女孩，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骄傲。


    他拿出手机，悄悄地，给远在京城的季星朗，发去了一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查。】


    【把南岛市，所有与“宠物盲盒”相关的黑色产业链，给我连根拔起。】


    然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是他名下公益基金会的负责人。


    “喂，是我。”他的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在南岛市，捐建一座全新的、五星级标准的、全国最大的流浪动物保护基地。”


    “名字，就叫——”


    “【知夏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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