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然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你居然敢打我？”


    方夫人声音冷得像冰：“只要我一日还是你母亲，我就可以教训你，陆昭然，你记住，我这辈子都是你的母亲！”


    “来人，将郡主关起来，禁闭十日，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


    “你敢！”陆昭然尖叫起来。


    可她的叫喊挣扎在侯夫人面前失去了作用。


    毕竟府里方夫人当家二十年，在下人们心中积累的威望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盖过的。


    方夫人施施然出去，看一眼被禁闭的房门，不由得长叹。


    身边的嬷嬷小声：“夫人，这么多年了，郡主都不理解您，您还处处替她着想。”


    “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方夫人缓步走到花园，那年也是这样的春日，她如约去见幼时的邻居哥哥，他随父赴京赶考，特地给她带来家乡的小吃。


    本只是普通不过的叙旧，却不想被突然回京的侯爷抱着一双儿女撞见。


    在他们眼中，是她恣意的笑容和对方温柔缱绻的眼神。


    侯爷不愿听她的解释，从那以后，侯爷自请戍边，儿子被送入宫中伴读，女儿也由贵妃管教，同她再也不亲近。


    对昭然而言，周暄不是良人。


    她不能让昭然跳入火坑，得想办法在她父兄回来前定下她的婚事才行。


    公主出行，原本仪仗也很复杂。


    但荣安可不想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她觉得既然要亲民爱民，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景仁帝听从她的意见，命几人乔装成富家小姐打扮，轻装简行，半日就回。


    为保安全，他特地安排萧临羡带人护送。


    荣安端庄、淳安刁蛮、宁安活泼，三姐妹即使衣着普通，也各有娇色。


    从宫中出来，行了半个时辰才到福寿坊。


    她们依次登下马车，萧临羡上前请示：“三位殿下，马车只能行到这里，要劳烦几位步行一段。”


    淳安嫌弃地盯着地上的泥泞，不满道：“还有多远？不能把路修过去吗？”


    “数百丈，半刻钟就到，如若公主不想步行，属下也可吩咐羽林卫背负殿下过去。”


    淳安一噎，她才不要被臭烘烘的男人背在背上，传回去丢脸的是自己。


    荣安拿出嫡长公主的仪态走在前面，宁安搂着她胳膊紧紧跟上。


    萧临羡含笑：“淳安殿下，请！”


    因瑶卿身子未好，就算好了也无法事事照料孩子们。


    季希音近日只要有空就会跑来初建的善堂，陪同孩子们玩耍。


    看着孩子们呆滞的目光逐渐温软，她内心无比满足。


    “来啊，来抓姐姐。”


    “姐姐你跑太快了。”


    “抓不到抓不到哈哈哈哈！”


    “从那边，你们从那边堵住她！”


    小家伙们分工协作，终于将季希音堵在中间，团团抱住她。


    “被抓到，我输了，现在开始分糖，谁要吃糖啊？”


    面前伸出一只只小手，欢呼着：“希音姐姐，我要吃我要吃！”


    希音笑眯眯将糖果分完，抬首恰好看见三位公主的身影，后面那位是……萧临羡？


    他不是在御前羽林卫吗？难道前面的三位少女……


    联想在此地干苦力的燕王，季希音瞬间猜出来人身份。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上前过去行礼，齐晟就从屋里跑出来呼唤着。


    “三位妹妹，我在这里。”


    “四哥！”荣安和宁安声音清脆。


    “四哥？你别过来，你身上好脏！”淳安见齐晟一身灰尘，赶紧往后躲。


    被妹妹嫌弃的齐晟停住脚步，上下打量自身，还嗅了嗅腋下。


    扬眉笑道：“三妹，我不脏，只是些灰尘，拍干净就无事了。”


    说着就啪啪啪往身上拍打，扬起一阵尘土。


    荣安和宁安也默默后退一步。


    萧临羡挥手安排护卫散在周围，抬眸间，就看到燕王身后的季希音，冲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哪都有她。


    萧临羡选择无视她的存在，上前道：“四公子，小姐们今日带来许多物资粮草，您看如何安置？”


    齐晟好歹历练了几日，几大车的物资安排的紧紧有条，很快便分配置办完毕。


    三位公主站在善堂正厅，遥观不远处的学堂门口。


    孩子们分得许多新衣服，春夏秋冬都有，已许久没见过新衣的他们高兴得欢呼起来，流露出久违的笑脸。


    季希音和善堂两位负责照看孩子的大娘，拉着孩子们站成两排，一个个排队等着扎羊角辫呢。


    准备梳洗干净打扮得体，好恭恭敬敬向公主们磕头谢恩。


    季希音猜出几位公主的身份，只是她们不说，她肯定也不能当面戳穿。


    三位公主甚少出宫，更何况接触平民百姓。


    淳安娇纵，尚且还不觉得，荣安和宁安却是看着孩子们面黄肌瘦、瘦骨伶仃的样儿红了眼眶。


    宁安：“姐姐，他们都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吗？不敢想象都还那么小……”


    荣安：“所以父皇才要我们来，两位妹妹，今日我们不止是要送东西，更要体会父皇的一片苦心，这处宅院，是父皇和母后留给他们的净土，也是我们未来要守护的地方！”


    淳安眼白上翻，她平日最看不惯荣安一副趾高气昂的嫡长公主派头，她没自己生得玉雪可爱，也没自己更得父皇宠爱。


    “淳安妹妹，你觉得呢？”荣安蓦地回首，恰好捕捉到淳安的眼神，她眯着眼故意提问。


    荣安得景仁帝和皇后看重，可不光有嫡长公主的尊位，她并非草包公主，对一向不对付的三妹一举一动时刻关注着，唯恐她闹幺蛾子。


    淳安瘪瘪嘴：“姐姐说得是，淳安谨遵教诲。”


    宁安轻扯齐晟衣袖：“四哥，那个女孩是谁？看她年龄不像是善局的吧？”


    齐晟将视线移过去，季希音正捉着一个孩童的头发比划，貌似在琢磨怎么扎辫子。


    齐晟浑不在意：“她呀，附近的居民，经常来陪孩子们玩耍，不必在意。”


    宁安细细打量季希音的举止，犹疑：“谁家小姐会跑来善局玩……”


    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泼洒下来。


    “快进屋，进屋！”季希音一手抓一个孩子，拉着往屋里跑。


    “四哥，二妹！下雨了，快过来！”荣安站在廊下呼唤，淳安摇着扇子早就躲进屋里。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荣安用帕子给宁安擦额头上的雨水，忽地听见有人大喊。


    “小五！小五！”


    数十丈外的院子，季希音冲进雨里，“小五你在哪，别躲了！”


    “她怎么往雨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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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安奇怪。


    “小五？”齐晟想起一个腼腆小男孩的身影，这几日他没少和孩子们混在一起，记得小五特别怕打雷下雨。


    “遭了！”齐晟也没多说，跟着冲进雨幕中。


    “诶——四哥！”荣安没拉住他，情急下冲屋后大喊：“萧护卫，萧护卫！”


    萧临羡不知先前守在哪里，没几息就出现在人前。


    他一眼便看见在雨中奔驰的两人，眉头一皱，抓起护卫递给他的蓑衣，留下一句话也跟着冲进雨中。


    “都守好这里。”


    齐晟追着季希音已经跑出善堂大门外。


    雨势出奇的大，齐晟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追上前面的湖绿色身影：“季姑娘，小五不见了吗？”


    “是啊，方才几个孩子玩躲猫猫，突然下雨，他最怕下雨打雷，得赶紧找到他。”


    “好，我去这边，你去那边。”


    两人快速分配好分开。


    萧临羡看了一眼季希音，选择往齐晟方向追去。


    其实善局这块地方也不大，但有部分房舍还在修缮中，堆积许多木料石材，加之下雨，视线模糊不清。


    季希音找过两间房子，均未发现人影，正怀疑是否找错方向时，雨中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


    “小五，是你吗？小五！”


    她拐过一侧屋墙，贴着墙角避开雨水。


    拐到屋后，灰色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瑟缩在角落里。


    听到动静，小五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瞳望过来，季希音莫名打个寒颤。


    “小五，你怎么躲在这里，姐姐找你好久了，来，我们回去吧！”


    季希音俯下身去拉他，刚碰到衣角，小五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推开她就跑。


    季希音跌坐在地：“嘶，好疼。小五，别跑！”


    小五刚拐过墙角，迎面碰上齐晟，齐晟揪住他衣领提起来。


    “放开我，大坏蛋，放开我！”


    “看你还往哪跑，啊——”


    小五张嘴一口咬上齐晟的手，齐晟惊呼，忍痛之下也只是松开他，没将他摔地上。


    听到声音赶来的萧临羡制住小五，小五发疯一般手足乱舞，拼命挣扎。


    “你属狗的啊！”


    “小五！”季希音知晓小五的心病难医，是救回来的几个孩子里心里受伤最严重之一。


    她扑过去紧紧搂住他轻拍他的背，一遍遍轻声唤着：“小五没事了，没事了，小五，姐姐在……”


    哭闹的小五持续挣扎半盏茶才慢慢平静下来。


    萧临羡将软了身子不再挣扎的小五轻飘飘抱起，季希音撑着墙起身，方才一直跪着，腿都麻了。


    萧临羡：“你没事吧？”


    季希音：“燕四公子，你没事吧？”


    被无视的萧临羡目光了两人身上审视，有趣，世子爷有对手了呢！


    季希音举起手，白皙的手腕上留下好几道红痕。


    “啧，你怎么比我还惨！”齐晟指着手上的牙印晃了晃。


    “啊，不会留疤吧？”季希音内心惶惶，这可是皇子的手，用老百姓的话说可是龙子。


    “没什么大碍。你说这孩子怎么突然这样，现在又安静得不得了。”


    三人一同低头看向小五，小五脸色惨白，眉头紧紧揪着。


    季希音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得快些回去，衣服都湿了，否则得生病。”